,但面容的憔悴,头发的花白, 乃至神色间的怨尤与愤懑,都使人的相貌变得与年龄不再相称。
“阿娘……阿娘……”他带着泣音低低呼唤,妇人眼皮颤动, 但是没有醒来。受伤的手被简单地包扎着,用的是肮脏的白布, 大概是从她的衣裳上随手撕下来的。
宫女和宦官都扶掖着罗逾劝:“殿下自己也有伤,还是交给奴吧。你看, 大汗派的御医也来了。”
罗逾已经泣不成声:“阿娘是为我受这样的痛楚。我就是剔骨削肉也偿还不了。”扶着抬人的门板,进了母亲的卧室。
卧室里冷冰冰的,宫女才开始烧火盆里的炭, 御医进来,冷得缩手看了看四处,然后才问:“先瞧谁的伤?”
罗逾说:“自然是我阿娘。”
御医过来,解开包扎的布,罗逾心里疼得针戳一样,看都不敢看一眼。御医倒是见多识广,说:“刀口整齐,天又不热,倒不难治。先用烈酒擦净,每日换药,只要不腐败长疮,就没有大碍。”利落地开药箱取药酒。
人晕过去也好,完全没有疼痛的知觉。御医处理完她的手指,又稍稍看了一下身上的鞭伤,道:“皮肉伤,也是用药酒涂擦,会好的。”
罗逾问了句傻话:“手指还能接上去么?”
御医笑了笑,摇头道:“臣还没有这个本事。”接着又说:“娘娘身上的鞭伤,还是宫女来擦药比较合适。殿下,臣去瞧瞧您的伤?”
罗逾心灰意冷,见宫女要帮母亲身上上药,只能先退出门外,然后对御医说:“我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这既然是皮肉伤,随它自己好吧。”
御医哓哓道:“臣看殿下的鞭伤比娘娘的要重,何况皮破流血,看似小事,万一弄到生疮化脓,也是麻烦的大事。再说,大汗再三吩咐臣要为殿下诊治上药,还说落下病就要臣的脑袋……请殿下可怜可怜老臣这颗脑袋,还有家里的老娘和妻儿……”
罗逾耐不得他的啰嗦,神思昏昏道:“好吧,你别多话了,我头脑晕。”
火盆刚刚生起来,屋子里一点暖气都没有。炕床上也是冰冷的,被褥洁净,但只有被面用着丝织品,余外都是普通的布。罗逾自从回到宫里,连配给的宦官和宫女都没有,母亲那里的两名宫女,一下子要多伺候一个人,暗地里都是怨声载道,自然也从来不用心服侍。
罗逾习惯性地自己解衣,解脱被血渍凝固在身上的衣衫时,是撕开皮肉一样的痛。御医见罗逾只是咬牙攒眉,脱衣服的动作都没有变慢——他素来在宫里伺候各位后妃、皇子、公主等人,倒没见过这样毫不娇气的主子。
“倒没有宫人服侍殿下?”御医看着两个粗蠢宫女正在门外晒太阳、嗑瓜子、笑呵呵没心没肺地侃大山,不由低声问道。
罗逾只觉得这个人实在烦得要命,恹恹地闭目摇头:“我不需要。”
御医眨了两下眼睛,竟然轻叹了一声,看看罗逾上半身鞭痕简直狰狞,一道道血印子密密麻麻排布在上背和胳膊,有的皮已经破了,有的淤血还凝结在皮肤下面。有时鞭梢翻转倒抽,还会抽到腰和胸腹,血痕虽然细细的,但都是凝固着颤巍巍的血珠子——这挨打的当时,该有多疼啊!
他从药箱里拿出药酒,倒在一块干净的白帛上,说:“酒刺激到破皮的地方,会有些痛……”
罗逾不耐烦地说:“比挨鞭子还疼么?”
“呃……那当然不。”
罗逾道:“那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算什么?”
他果然能忍,药酒激上去火烧一样的痛,居然一声不吭,攥着被角就忍过去了。
御医道:“这段日子,戒油腻的吃食。”
罗逾说:“我哪有油腻的吃?”然后对外面喊:“打热水。”
两个宫女的闲话戛然而止,回头横了罗逾一眼,但是毕竟也不敢怠慢,只好放下瓜子,到茶房取水去了。
御医道:“伤口结痂前碰不得水!”
罗逾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胡乱点点头,等水来了,他吃力地拧干手巾,一点点擦额角和脸颊黏黏的汗液,接着是耳后、脖子,还有胸前腋下没受伤的地方,都一一擦过去。擦完已经是气喘吁吁,俯倒在床榻上就昏沉沉睡去了。
御医见两个宫女又在门外兴高采烈磕起瓜子来,好像浑然不觉屋子里这位皇帝的亲儿子在冰冷的早春里,袒着身子就睡在了凉炕上。他只能亲自拉起被角,帮这位皇子盖上,在肩膀里掖好,才默默退了出去。
罗逾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肚子里空荡荡的,但是一点都不觉得饿,他记挂着母亲,喊外头的宫女进来,问道:“我阿娘有没有醒过来?有没有让她吃点东西?”
那宫女在昏暗的一盏烛光下,显得嘴唇油乎乎的,说:“娘娘醒了,但是手疼不想吃东西。”
“东西总要吃点。”罗逾倒像个谆谆的长者一样,“阿娘身为大汗的妃子,分例里还是有鸡鸭鱼肉的,你们做点她喜欢吃的东西,软烂好消化一点,哄着她吃些。”
宫女骨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