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脚步放得十分缓,猫儿似的,渐渐朝她行来。
止步在床边。
放了什么东西在病床柜。
然后应该是拿起了遥控器,因为紧接着可以听到调控室内气温的摁键声。
“滴、滴、滴。”
最后,貌似在旁侧落了座。
她感觉自己的被子被轻轻地往上提。
阮舒钝钝侧过脸去。
四目相对的一瞬,庄爻微微一怔。
“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阮舒没有回答,反问:“这几天去哪儿了?”
“出门办事。”
“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略略一顿,庄爻露出浓浓的愧疚,“对不起,姐,是我回来晚了!没能及时保护到你!”
阮舒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不冷不热。
顷刻,说:“你在,就能阻止吗?”
好似平淡无奇的问话。却又似别具意味的探究。
四周静了静,空气里仿若有种窒息感。
庄爻的表情极为复杂,除去原本的愧疚,还掺杂了疑似自责、痛苦、心疼、怜惜、无奈等等其他。
他觉得应该给予回应,张了张嘴,能和不能两种答案都无法给。
阮舒则率先淡静地转脸,转向有窗户的那一边,视线凝在那束向日葵上,换了个话题:“隋润东死了吗?”
“没有。”庄爻的字眼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具体什么情况?”阮舒又问。作为受害的当事人,情绪可能显得过于平静了些。
“做了手术。”庄爻语气冰冷,至于“下面穿了,蛋没了”这两句,措辞太粗鄙,他不愿意脏了她的耳朵,而简单道,“人还在昏迷,没醒。”
“谢谢你的枪。”阮舒淡声。
那把袖珍手枪,还是当初他带她去靖沣找陈青洲,下车之前,他担心她危险,给她防身用的,后来一直没收回,留在她手里。
从住进庄宅的第一天起,她就藏在她的枕头底下,每天晚上枕着睡觉,为以防万一,必要时候用它来吓唬人,也可以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犹记得刚拿到枪时,她十分坚定,自己绝对不会真的开枪。
可事实上,早在之前,她就用这把枪打穿了车窗玻璃,威胁庄爻停车送她回海城。
相距三个多月后,她又用这支枪伤了人。
第一次打车窗,她还是害怕的。
第二次伤隋润东
她回忆当时的自己,扣下了扳机那一刹那,完全没有犹豫,只想隋润东去死。
去死
或许她该庆幸,她没有直接对准隋润东的心脏
果不其然,但凡有了第一次,必然就有第二次,且循序渐进。
说不准,到第三次,她真的能够平静无波地杀人,如同屠夫宰牲口那般,眼睛不眨一下。
会有那么一天吗阮舒阖了阖眼,手指在被子下轻轻蜷缩,攥住床单。自己是不是会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逐渐适应,习惯
“我需要负法律责任吗?”她问。
“姐你不用担心,就算你昨天晚上真的杀了隋润东,也根本不是问题。”
庄爻的回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隋润东不是都被送来医院了?”她又问。
枪伤和普通伤区别很大,一般情况下,院方不仅会探究,而且会联系警察。
“姐,这点事儿,庄家轻轻松松能摆平。”庄爻听言冷声,“隋家也没那个胆量敢拿这种事到警察面前闹。庄家更不会给他们机会。”
“隋润芝现在人在哪里?”阮舒微抿唇。毋庸置疑,若非没有隋润芝的配合,隋润东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暂且被关押在庄宅的小祠堂。”庄爻斟酌着说,“毕竟是家丑,也对姐你的名誉有伤害,所以庄荒年没有大肆惊动族亲。他说等姐你醒来以后,来问姐你的意思。如何处置,全凭姐做主。”
“不要拿这件事来烦我。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阮舒拒绝,转瞬跳话问,“荣一人在哪里?”
“病房外面守着。”
“麻烦帮我叫他进来。”阮舒神色颇为疲累。
庄爻目光深深凝注她,出去前指了指病床头:“家里的佣人给姐熬的汤,姐你一会儿记得喝。”
“嗯”阮舒应得似有若无。
不消片刻,病房的门重新打开。
荣一进来后停留在门口,却是站定不动:“大小姐”
自责和愧色毫不遮掩,脸上分明写满类似“我无言面见您,我该以死谢罪”的表情。
阮舒并没有怪罪他。只朝他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臂:“我想起来。”
“好好好!”荣一三步并作两步迅疾行来,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往她的后腰塞好软枕。
阮舒吸了吸严重塞得厉害的鼻子:“我感冒了?”
“嗯。”荣一心疼得眼眶发红,“隋润东给下的药,药性不是特别厉害。医生给大小姐您打过针,没事了已经。就是您冲了冷水,还吹了冷风,烧到早上七八点刚褪的。”
药性不是特别厉害。阮舒早有感觉,至少比起很早之前谭飞喂给她的那些反应相比,挺弱的。所以昨晚她的意识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不完全单单靠她的个人意志和厌性症的反应作用。
“你呢?你没事吧?”她关心荣一。
荣一当即狠狠地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是我疏忽大意!是我保护不周!”
一记起那碗醒酒汤是他亲自监督她喝下的,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往后大小姐您的吃喝,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