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炎热难行也就罢了,他还要背着几十斤重的行李和食物。饮水昨天就断
绝了,乾渴难耐的牛水生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腰间乾瘪的水囊才死了心。
他靠在大树上,从臂膀上解下缠着的青藤,搁在嘴上用力的拧了几圈,绿色
的汁水落到他泛起白皮的嘴巴上,苦得他眉毛都纠成了一团。如此的苦涩,他还
不能吐出,要努力的吞咽下去,喉结滚动了好多次,才把这点难喝的汁水咽进肚
里。
苦涩的汁水下肚,牛水生多少清醒了一点,正当他要离开依靠的大树,抬腿
跟上前面不远的队伍时,前面的人挥手发出信号,全体休息。哗啦啦的,队伍里
的人纷纷跌坐在了林间,或是依着树木,或是仰躺在自己的背篓上,一动也不想
动弹。
牛水生也想再歇歇,可是前面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正向他挥手,牛水生
不得不打起精神,拄着手中的木棍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水生气喘吁吁的问道。
「水,水……」下级武弁打扮的年轻人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喘息粗气,一边
用力捶着自己的小腿,乾巴巴的嘴唇里只跳出「水」这个词来。
牛水生扶着自己的膝盖说道:「少爷,水早就没了,要不您来点野葡萄?」
「野葡萄?」起先听到没水了,瞪起眼来的少年武弁听到野葡萄三个字,眼
神便舒缓了几分,撇嘴说道:「拿来吧!怎么不早点说你还有葡萄?」
「诶,」牛水生应着,卸下背后的篓子,打开竹糜子,从中拿出一团绿色的
叶片。还没等他打开,就被少年劈手夺去。
「少爷,这是前几天咱们路过那片野葡萄藤时,我给您留的。」
少年根本没在意他说什么,三两下弄开叶子,拿出一串紫绿色的果实,一口
就咬下大半串去。这些不大的果粒,看得週围休息的几个脚夫不住地吞咽口水,
脑中想像着那酸甜的汁水在嘴里打滑,润进嗓子里是个什么滋味。
还没等这几个苦力想像完毕,少年武弁狠狠的吐了一口:「呸啊!」他把一
嘴的豆粒果实,嚼烂的、没嚼烂的都吐到了地上,一边抹嘴,一边骂道:「牛水
生,这东西怎么这么苦?呸呸!不光苦,还涩得要命,你就不能留点好的吗?」
「是,是,少爷。我下次给您留点好的。」牛水生不敢多言,只能诺诺的点
头。
「继续出发!」
年轻的武弁本想再骂几句发洩下郁闷的心情,听到前面队头的呼喊,连忙起
身準备前进。他手中剩下的小半串葡萄本想丢回给牛水生,一转念,连同手中叶
片上的一起丢在自己身前,狠狠的踩上一脚,向前走去。
看着地上深深脚印里已经稀烂的树叶和果实,牛水生摇了摇头,俯身背起半
人高的篓子,用力挺起身子,跟着走了上去。
对于少年的脾气,他丝毫不敢怨怼,因为前面的少年武弁不但是湘州国公府
的有品阶侍卫武官,更是他们陈家庄陈员外爷的公子,自己的小命在对方来说,
就是一句话的事。
面色黝黑的牛水生其实和前面的少年武弁年纪相仿,他从小不知道自己父母
是谁,记事起就是被陈家庄厨房的牛嬷嬷带大。据牛嬷嬷说,他是被那年洪水沖
来的,所以才有了这个叫水生的名字。不同于庄上租种土地的佃户和签了契约的
长工,他的身份就是陈家的家奴,有什么事任凭子处置,就是打死了,官府也
不会说什么的。
陈家是湘州鎏金镇有名的富户,家有良田千顷,庄客数,就是在湘州城里
也有舖面咧!
有道是富贵不分家,陈老员外当然不想子孙只做个富家翁,无论是要保全家
业,还是光宗耀祖,他都希望儿子能有个功名伴身。可他这大儿子陈万钧从小不
喜欢读书,请来几个先生也只教会了他能读个家信,科举是指望不上了。
还好这小子自幼就喜欢舞枪弄棒,在大成王朝,尚武风气浓厚,有一身好武
艺也是个晋身之道。在乡里名师的调教下,十余年来,陈万钧的刀法也有了那么
几分样子。
有了武艺,儿子今后的出路又成了陈员外的心病。所谓学得文武艺,货卖帝
王家,不过报效朝廷的路子也分很多呢!陈员外思虑再三,如果去州兵或卫所,
辛苦不说,万一真的出个兵,打个仗,有个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去京城投
禁军,没有门路不说,那里强手如云,几时能熬出个头啊?
就在陈员外发愁之际,忽然得知儿子的授业恩师,庐州泼风刀郑锭居然在湘
州国公府谋得了一份典卫的差事,于是赶紧命人带着礼物前去看望,希望能给儿
子谋个一官半职。郑锭也发愁自己在高手众多的国公府没有自己人可用,不好进
阶,双方遂一拍即。
在考教了子的武艺之后,郑锭也还满意。陈员外又拿出一大笔银钱上下打
点一番,终于给大儿子陈万钧补了个国公府九品侍卫郎的武职。能进入位比亲王
的国公府当差,陈员外自然是开心得不行,要是被国公爷看中,随手一个保荐,
那可胜过了在军旅之中苦熬十年啊!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