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脚下每一寸地皮,像一个生怕遗漏一分一毫路人的施舍的乞丐。然而他依旧富有,依旧英俊,他还是他,他只是少了听觉,不能再拉琴罢了,而绝不是乞丐。但是,这一点于拯救他无可救药的卑微却毫无益处。为什么呢?他不明白。
——你真的,不能再拉琴?!
时才餐厅里女粉丝的一句话,此刻忽而忆上心头,方才惊觉,之所以那时觉得这话尤比‘听不见’更加刺骨三分。因为他真正失去的不是听觉,甚至不是小提琴,而是,王冠。
从小到大,他所有的威风八面不可一世,不是因为他,康乐乐,而是因为他的小提琴,他的无冕之冠。是这顶王冠给了他一个王国,让他成为王,给了他至高的荣誉和尊贵。失去它如同失去一个国家,没有王国的国王,没有片瓦立身。所以他才变得人尽可欺,任何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都可以肆意践踏他。然乞丐尚且不能靠舔舐每一寸土地捡到一颗珍珠,而他失去的是一个代表丰疆庶土的王冠。所以他的落魄和狼狈岂是一个乞丐可以比拟。他自以为王者归来,实则王冠早已荡然无存。想到这里羞愤无以复加更加迫不及待地逃离这个已经全无他立锥之地的王国。
然而眼睛偏偏在这时候对形同虚设的耳朵守望相助代伺其职起来。20的视力80的唇语= 1个世界的暗藏杀机。失聪后习得的绝技加上与生俱来的好视力,让康乐乐像一只浑身插满了天线的刺猬,即便几个不相识的人,唇齿抖动间掉落的几句闲言碎语,几束略显嫌弃的目光,都能无一遗漏地尽数收入眼底。似乎出于对这位昔日的王者大病初愈再次回归校园颇感意外和惊喜,学生们纷纷向他投来或诧异或关切或惋惜的目光。但不管含着怎样的情愫,真挚抑或虚情,在他看来无一例外,都蒙着稀薄的怜悯,太稀薄以至于用来掩饰他们满满堂堂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毫无帮助。
此刻想起父亲一直提醒他的「爬的越高摔的越疼」。粉身碎骨却还死不了,这种痛何止锥心刺骨。不过是身边没了瞿岚田园的陪伴,少了损友聒噪的插科打诨胡搅蛮缠罢了。不过是四处皆是音乐,而他却尽是死寂罢了。只是因为他只身一人,这个再熟悉不过的校园变成了无所不在的凌迟,没有丝毫怜悯众目睽睽的血肉横飞。他攥紧手心,指甲深深扎进肉里,他想肆意挥拳,倾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些以他的卑微和落魄为代价的优越感砸得稀巴烂。但是他却不能。因为他攥紧的不只是他的愤怒,还有他因为受到极刑而千疮百孔的自尊心。哪怕须臾的松懈,被剜刮殆尽所剩无几的自尊心也会化作一滩血水。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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