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手中的沙,无论怎么握紧,也无法阻挡它的离去。
日近黄昏,君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杯清茶,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一位差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语气中满是歉意:“君公子,实在是抱歉了,熊大人今日事多,恐怕无法见您,累您久等了,见谅。”
君珉勉强笑了笑,“无妨,天要黑了,我就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
待君珉离开之后,差人收起了脸上恭敬的表情,转而变成了一脸不屑,旁边一个差人凑了上来,“咱们大人为什么不见他?”
那差人挑了挑眉,一脸倨傲,“咱们大人事情多,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见的!”
“可那位公子看着,衣着气度皆是不凡啊!”
“大人不愿意见,谁知道是哪个嘎啦里出来的穷讲究。”
君珉出了京畿府,一脸愁容的骑着马往城东而去。
不过行了数十米,便被一个身着黑色云纹劲装的男子拦了下来,那男子身形粗壮,两眼精亮,面容普通。
“君公子,我家主人有请,特在状元楼设宴,还请一叙。”男子语调平缓,不疾不徐。
君珉皱了皱眉,“不知你家主人是?”
那男子却避而不答,只道:“公子去了便知。”
君珉本就满心烦忧,又见得这人藏头露尾,更是烦躁,便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家主人既有难言之隐,那这宴不赴也罢。”
说罢,君珉轻轻一挥马鞭,绕过黑衣男子。
不过行了几步,身后便传来男子平静无波的声音。
“我劝公子还是赴宴为好。您不想救人了吗?”
君珉顿住,半晌后方道:“带路吧。”
状元楼坐落在贡院以北,因临近考试院,故取状元为名。状元楼一共三层,底下一层为大厅,上面两层均为雅间。君珉跟随黑衣男子一路向上。
三楼空旷,出了门口有两个同样打扮的黑衣男子,便只余沸水煮开的汩汩之声。
君珉隔着雅间的珠帘,只见后面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那男子侧过身子看着窗外的夜景,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黑衣男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君珉深吸一口气,掀开珠帘。
只见那青衣男子听得响动,转过身来,微黄的烛光映着男子略显冷峻的面容。
君珉脸色微变,掀开衣摆,长跪于地,“小子君珉,参见陛下。”
皇帝神色未变,并未叫起,伸手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你这是自京畿府出来?”
皇帝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含任何情绪,却听得君珉心惊肉跳,对于今日无论以权势或钱财,都无法让京畿府尹熊堂动心,在此处见得皇帝,一切都有了解释。
“是,小子有事想要托付熊大人。”
“你倒是坦白。”
“陛下火眼金睛,小子自不敢欺瞒。”
皇帝挑了挑眉,“是不敢,还是不能?”
君珉额间已有了细密的汗纹,他却一动也不敢动,“陛下日理万机,这京畿之事,无所不知,小子不敢,也不能欺瞒。”
皇帝不置可否,一派风轻云淡,“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离开了十多年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故人回归,那必然是有不能割舍的东西。”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那子诺觉得,生恩与养恩,孰轻孰重?”
君珉的心跳漏了一拍,脑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小子以为,生养之恩,俱是重于泰山,没有轻重之分。”
“世间之事,有舍方有得,如今这故人安危,全在子诺一念之间。”
君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陛下,您的意思是?”
皇帝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昔年兰漪阁的花魁白牡丹,名动京师,众人趋之若鹜,最后偏偏只允了定国公这一个入幕之宾。”
君珉至此心中再无侥幸,脸色惨白,“陛下要我舍弃什么……”
“阿宁出生那年,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偏偏匈奴来势汹汹,一连拿下大燕边境数十城。可她刚一落地,便传来了她父亲的捷报。”皇帝神色柔和,满是怀念。
“郡主福泽深厚,是天生的福星。”
皇帝眉头舒展,似是陷入悠远的回忆里,转而凌厉的看向君珉,“她不仅是朕的福星,也是皇族血脉的延续,朕对她寄予厚望,你明白吗?”
君珉的心仿佛浸泡在苦涩的黄连水里一般,声音艰涩,“陛下的意思,我不懂……”
皇帝轻叹,语气中满是悲悯,“你是个好孩子,阿宁中意你,太后也很欣赏你,可这世间之事,却总是阴差阳错。”
“陛下,可我是无辜的啊,若我能有选择,也想要堂堂正正的立于世间,我对郡主是真心爱慕,陛下能否给小子一个机会?”君珉直视帝王,满眼都是乞求和不甘。
“朕的掌上明珠,不能嫁给一个娼妓之子。”皇帝的声音平淡,却透着彻骨的冷意。
君珉只觉心下发寒,酷热的天好似置身冰窖一般寒冷。
“自三年前初见,我便对郡主心生仰慕,数月前郡主惊马,当时只觉恨不能以身替之,得知郡主之心与我心相同,心之所悦,夙夜难寐。”
皇帝看着眼前满身哀伤的少年,有些不忍,仍道:“为父母者,为子女,当计之以深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知晓一切的是朕,尚且可以压下,趁着你们的事没有闹得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