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霄甚是无语,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待出去后,叶青霄一面喝着散茶,一面低声道:“杨家也穷得家徒四壁,看不出什么的端倪啊,我们再去邻里探问?还是下狱中审问?”
其实他早就想说了,皇城司多少研讯手段,尽够用的吧。
“叶四公子兴许见识过市井齐民,但不知道真正穷民过的日子。”温澜盯着茶碗内的茶沫,淡淡道,“真正的穷民,夜里舍不得点灯,像杨家那般儿子要读书,不得不用灯的,与邻里合用不说,这用的胡麻油里又加几分桐油,虽说烟气熏眼,却耐点得很。”
叶青霄听得一怔,他方才并未仔细看杨家用的是什么灯油,但既然温澜这么说……
“他家用的什么灯油?”
温澜伸出一根白生生的食指,上头沾了些油迹,她轻嗅一下后又放到叶青霄鼻间,在叶青霄嗅闻之际低声道:“杨三之妻虽然不敢去买桕仁水油,但胡麻油里她再没掺桐油用,省得熏坏了孩子的眼睛。胡麻油单用,耗得极快,杨家既然舍得这样用,是哪里来的余钱,现时杨三和王百里一般都羁押着呢。”
叶青霄豁然开朗。王家和杨家情况不同,因此观察他们的迹象,也要从家境考虑,王妻还穿得起绣花鞋,但脏污了都不舍得换,杨家虽然用的是胡麻油,可尽管用不怕耗,两相比较,杨家可疑得很。
“案卷上写过杨家收成用度,杨三时有饥饱之忧,没有胆量与力气击死库吏,这也是县官不敢轻易判决的原因之一。”温澜又道,“故此,你现在可去县中,令他们再验一遍尸身。”
她贴着叶青霄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外人看来就好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妇在说些体己话。
温澜又给叶青霄整了整衣襟,轻笑道:“去吧。”
虽然知道温澜是在做戏,叶青霄也不由得身子软了半边,心里头麻麻的,又夹杂着几分恐惧。温澜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学什么像什么,可她这副模样,竟让叶青霄觉得比往日那恶意的面孔还吓人,吓得他几乎落荒而逃。
“郎君这是去做什么?”杨妻好奇地问了一句。
温澜笑说:“夫君去给我买些羊羹来。”
杨妻流露出艳羡的目光,“夫人好福气呀,夫君如此能疼人。”
叶青霄跑出去还零星听了几句,险些没一头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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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官员也有亲赴调查的,不过通常是先下调令,而且倒也谈不上违例,云敷县就在大名府境内,上司官员愿意前来调查,县里只会恭维。
叶青霄到云敷县衙中亮明身份,要求再验一遍死者的尸体。也亏了云敷县离大名府近,尸首保存还完好。
“叶寺丞,初验、覆验时,这死者亲属、邻人等都是到场了的,每道文书都详详细细填好了,绝无隐瞒之处。”县官听说叶青霄要再看尸首,恐怕要担责,边走还边辩解。
“放心,本官只是察访一下。”叶青霄颔首道。
到了停尸之处,叶青霄叫验尸官将尸身翻过来,先看过脑后的痕迹,因有头发遮挡,看不到血荫痕迹,只有血迹。
根据猜测,这库吏就是被用棒状物从后面击打后脑而死。
叶青霄再将尸身翻回来,摸了摸鼓胀的肚皮,因死者生前还在吃酒饭,腹中尚有遗存。他将肚皮拍了几下,听得砰砰作响,问道:“可问过死者平素吃多少饭食?”
众人皆是发愣,“没有。”
“没有,不过……”验尸官倒是有些察觉到叶青霄的意思,“酒饭都吃净了,装酒的瓦罐有痕迹,原装得满满的。死者就在县衙当差,现在可差人去问问酒饭量。寺丞,您的意思可是他并非死于棒击?”
“我今日与……友人一同,暗访了王、杨二家,发现王家虽说还有些底子,但窘迫到其妻无鞋可换,杨家同样没了当家,且更为贫困,其妻点灯油时却尽用胡麻油,不像普通穷民掺些桐油。”叶青霄整理了一下自己和温澜查到的,还有温澜同他说的那些话。
“杨三家贫体弱,寻常情况恐怕胆小不敢杀人,但是,倘若那日夜里,库吏找他要了些饼吃,然后饮食过度,胀满心肺而死。是以,杨三有没有可能伪造趁机盗取,并趁他死后在脑后造出棒痕,布置得宛如盗匪劫杀。只是他没料到,县官从地上痕迹推测到了凶手可能是哪些人,仍是将他归为疑犯。
“杨三的妻子也知道这件事,但不敢透露,还照旧开茶棚,也不敢买超格用度,只是在细处难免露出马脚。倘若如此,问一问死者平素的吃食用度,再剖腹验胃,即可知道真正的死因。而杨三的妻子既然知道,可假称杨三已认罪,再借灯油一事去诈问她,察其情,观其色,必有疏漏。”
“叶寺丞真是观察入微!”县官赞了一句,速速命人去找库吏的亲朋好友问过此事。
库吏的同僚就在县衙中,平日没少一同用餐,叫来一问,再验过胃中食物,果然有酒饭过度致死之嫌。
单单如此,还不能认定是杨三所为,但其妻的行迹十分可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