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喊:“大郎,留些许给我们吃酒。”
沈拓哪听得见,自己一气快马先回了桃溪,将绳子在罐口套了个拎手。待到了二横街,却踌躇起来,骑着马在外头徘徊了半天。眼看日将西沉,黄昏微红的阳光将何家探出院墙的一支金腰儿染成晕晕的桔色,这才鼓起勇气下马去敲门。
何秀才也有点纳闷,这时候会有谁上门?
“何公。”沈拓忙揖礼。
“都头。”何秀才微微有点讶异,也不请进,只在门口笑问,“大郎这时来可是有事?”
“我今日得了好些活虾。”沈拓把陶罐递与何秀才,“何公让小娘子整治了做下酒菜。”又偷偷摸摸得往院内看了一眼,哪有什么人,只有一院浸在夕阳中的懒懒似睡的花草。
“大郎有心了。”何秀才手上一沉,险些摔了陶罐。
沈拓心知轻易也见不到何小娘子,只是心中难免失落,道:“何公若无吩咐,晚辈先告辞了。”
“大郎且住。”何秀才眼皮子一搭,有点不情愿似地喊,“阿圆,把书房里的那块墨拿出来让大郎给小郎带去。”
沈拓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挺直了背等在那。“多谢何公。”
“是与你家小郎的,与你却不大相干。”何秀才嘴硬补上一句。
“是是,晚辈只是代二郎谢何公厚爱。”沈拓笑着答。
抬眼间,只见何栖窄袖红裙,梳着垂练髻,插了一枝海棠花,手中托了一个托盘,眉间笑意浅浅,弱柳拂风般到了他的面前。
“都头。”何栖微施一礼,见他呆愣愣的模样,本想取笑一二,只是何秀才立在一边不好放肆,只得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何小娘子。”沈拓想,自己见她,似乎说得最多就是这四个字。
“阿圆,将墨给大郎。”何秀才用鼻子喷着气,“他家小郎定在等大郎归家。”
何栖将托盘中小包袱给沈拓,沈拓很不舍,又没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接了。何秀才才不管他们儿女小心思,巴不得他早早离去,挥手赶苍蝇似地将人赶走。
何栖趁何秀才不背,偷偷回首冲沈拓一笑,伸指在自己腮边点点。虽无一言,沈拓偏知道她在笑自己呆傻。
呆便呆罢,他也觉得自己呆得狠。骑在马上将绿皮包袱打开,里面除了一方墨,竟还有三个小荷囊,并一张小花笺,言明荷囊是做给他与沈计、施翎的,又道手艺粗陋,望郎君莫要嫌弃。
沈拓将小花笺叠好并三个荷囊细心放入怀中,等见了沈计与施翎,却对此半字不提,只将半路买的一包芝麻薄皮和一壶酒给二人。
惹得沈计和施翎二人对视一眼,很是不解。
第十三章
何秀才将手中沉甸甸的陶罐放到厨房,嫌弃道:“倒是巴巴送些河鲜来。”心里其实很是熨贴。
何栖也不去戳穿他,拿了木盆将螺蛳河虾倒出来,又用了竹编漏勺将虾子捞了,螺蛳仍用清水养着:“趁还活着,我与阿爹清煮了。”
“太多了些。”何秀才吃惊地看着装了小半竹篮的活虾,“也不知适量而为。”
“只见嫌少的,哪有嫌多的。”何栖拔了一把小葱,又从窗台一个浅口瓦罐里刨出一块生姜。“余的我多放盐,烤干了放在那,咸鲜可口,就粥就酒都使得,能经得四五日不坏。”
何秀才摸摸胡子,知道女儿手艺好,她既说好必然好。
“阿爹快出去,烟火缭绕的。”何栖道,“一会便好。”熟练得生了火,将刚才未烧尽的木柴重又放进灶眼里,扇旺了火。活虾鲜甜,用不上什么佐料,点了些酒,少许盐,拍小半块生姜,熟后再放一把葱段。
余下的虾却放油煎炒一番,放了生姜重盐,在锅里铺开,灶里只用火文烘烤着,待到虾皮酥脆,虾肉干香这才盛出来装碟。
何秀才吃得高兴,又是未来女婿送来的,别有一番滋味。饭后还叮嘱说:“既还有这么多,装一小罐子给你卢……”一个叔字硬生生地停在了何秀才嘴边,真是令人气闷,这叫什么事。叫叔吧,卢继这厮和沈拓忘年兄弟;叫大哥吧,何秀才还真不想要这样的后辈。要真正儿八经的从沈拓那边论,何栖得唤卢继伯伯。何秀才一脸的惨不忍睹,最后决定含糊了事,“算了,一个称呼罢了,叫卢叔吧。”
何栖笑着应了,她也更习惯叫卢继卢叔,称呼而已。把一个竹筛子盖在木盆上,以防晚间那些螺蛳爬得到处都是,看了眼搁置在一边的陶罐,拿粗布擦了擦,重装了半罐清水,在院中剪了几枝黄素馨插在其中。
何秀才看到,笑:“倒有几分雅致。不诮万芳迟,迎春蓬户门。”
何栖眨了眨眼,以为何秀才话里有话,微微红了脸。何秀才见她眉梢的一丝羞意,这才惊觉自己话里有暗合女儿与沈拓亲事之意,何栖少年老成,难得这副小女儿姿态。当下一乐,到底青春年少,知慕少艾。
四月六是沈家正式纳采之日。
何家请了卢娘子帮衬,一大早便门院四开,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