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在床上惊起，恐惧弥漫了她的心瓣，帐篷的幕布随风摇曳，远处传来了轰隆的倒塌声，一队队士兵的身影在光线中闪过。

女孩掀开被子，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灰白被子上的红色十字架。

她慌张地踮脚下床，掀开了帐篷的幕布。

一个衣服满是血迹的白衣护士风尘仆仆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用力地抓住了女孩的手臂，尖锐的声音在耳廓回荡：“不要离开，外面满布死亡。”

“啊——”女孩恐慌地大叫，低头一口咬上了护士的手臂。

手臂的枷锁瞬间松开了。

女孩用尽全力奔跑，血锈和炭烧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弥望而去，昏黄的烛灯晃下光线，映出四周皆是印着十字的帐篷，远处高楼林林，烈火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在挤满了整个城市。

一把激昂的歌声传入了女孩的耳际，她时而神秘地低语，恍如母亲的呢喃；时而努力地大喊，媲美了冲锋的战士；更多的是哭泣，嘲笑，悲鸣，呓语。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悸动的音符。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声音。

女孩站在十字路口，痛苦地哭喊，声音却像被困在了喉咙里，她竭力地向前面走去，四肢却像瘫痪了一般。抢劫的士兵在她身边路过，惶恐的妇女抱着孩子在垃圾堆旁摔倒，马车倒下，滚出了染血的残肢败絮。

世界原来是会毁灭的，她抬起头，那是星月高塔漆着众天诸神的画像，他们悲怜的双眸在光影之中变幻莫测。

突然，一道闪雷撕裂了房顶——

刺眼的黄光夹杂着血色，绞杀泯灭着神像，它们化作尘埃，露出了外面的光景。

火焰渲染着天际，步履蹒跚的黑暗被枪尖撕裂，落下道道卑微的神光，在破碎的云端，红色的弯月缓缓隐现，瞥下一眼低垂的月光。

啊啊啊——女孩张开嘴大叫，声音却只在脆弱的心房颤动，她紧紧比起双眼，阻挡不住泪水在脸庞流淌，好似冬天的河流。

她卷缩着在白塔废墟之中跪坐着，颤抖的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一叠又一叠的丝线网住了她的身躯，使她意识模糊，浑身沉重。

浑沌之中，前方似乎被打开了一扇门，光斑迎面打来，映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抱起女孩，低沉沙哑的声音刺破无数层扭曲的幻影，传入她的心扉之中，她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

“亲爱的，我衷心地为你祈祷，只要你在今夜安稳入眠。”

“千万莫要悲伤，等到黎明醒来，一切将重获希望。”

“如果在黑夜中感到害怕，抬头，漫天的星空，将为你指引。”

“——走出迷途的道路。”

少女站在门背，这声音有些熟悉，温润的字句，却带着魅惑般的魔力，在她神经中回荡，刺激着她布满锈迹的记忆。

“啊！”她倚着门框往外看去，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跪在祷告地毯上，此刻刚好念完了入眠诗，他转过头来，碧蓝的眼眸满是盈盈的笑意。

男子旁边站着少女的出逃之后的联络人。

那个人指着青年，对少女说：“他叫甘罗，他会陪你走下去。”

少女痴迷地对着他怔怔地凝视，一丝淡淡的喜悦在黑暗的某处扬起，好似跳动的精灵，在倒垂的黑色石钟乳上跳动，脚尖落下点点星光。

青年站了起来，那恍惚的影子，和那天夜里的重叠起来，清亮而明媚起来。

“啊，原来是你。”

莉莉微微笑着，嘴角却不知为何沾满了泪珠，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内心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碎裂，消散了。

在敞开的缝隙之中，迸溅出耀眼的火光，火焰如同激荡流淌的河水，在干涸的蛛网上迅速地弥漫开来，翻滚着从里至到外面，每一分每一寸都冲击回旋。

一声破壳的声音响起。

仿佛能看到一个鸡蛋壳，在阴霾的黑色布幕下，一片一片碎开，从壳下面释放出万丈焰火，将整片天幕洗净。

抬头望去，尽是璀璨繁星，如勾弯月。

莉莉缓缓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的眼角温热温热的，不知道何时，自己就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拍了拍麻木的双腿，坚定地站了起来，她上下律动了一下手指头，飞旋的烈火如同爱恋母亲的婴儿，在指间跳跃翻腾。

疼痛随这悸动的心跳从胸膛中传来，莉莉决绝地承受着痛苦，坚定地站直了身子。丝带般的火线腰间拉出，旋转着扬起，照亮了整个祭坛。

纯粹而脉动着的血液，在血管内流动，奔腾着流向指间。

火光映出莉莉自信的笑容，她恍如一个浴火的精灵，踮起脚尖离开祭坛，轻轻地在地面蹦跳着，所到之处，冰雪融化，温暖四溢。

“火！随我回归！”莉莉一字一句地呢喃，弥漫的火线瞬间被吸入体内，耳边发鬓重新垂下，双眸恢复了平静，却再也没有一丝一点惊慌与恐惧。

来了，麻痹的感觉从脚尖传遍全身，一股撕裂着心脏每一处的疼痛随着心跳扑通作响，整个胸膛，都好像要裂开了，她紧握着拳头，每一寸肌肉都忍不住地在颤栗。莉莉咬着牙挺起胸膛，一股耀眼的光芒在她身周如同玫瑰花般剧烈地绽放开来，深深映照在四面八方的石壁上，又在转瞬之间，仿佛被一口气吸回了少女体内。

原来，这就是力量的代价。

莉莉痛苦得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但是她脚下的步伐却是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