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为她打点好一切后,还是忧心地夜不能寐,只怕他从小呵护到大的人哪里受了伤。
于是半夜披衣而起,于星空之下,他对着天道起誓:“师妹明一若受致命伤害,我愿以寿数减半,替她半条命,保她活下来。”
少年一腔热忱,却被师父骂得狗血淋头。师父跟他说,年轻时候的爱情,最做不得数的,以后他有了阅历,便知后悔。师父交给他一炷香,说你若是后悔了,便点燃此香,再同天道说一说。
他本不是热血激勇之人,且对未来也生出迷茫之心,当时觉得师父说得有理,收下了那柱香。
但几百年一晃而过,他从少年长成了一宗掌门,外界人暗地里送他雅号,叫他老狐狸。他把一切都算计地妥妥帖帖,从未让己方吃过任何一点亏。但这么多年,他却自始至终不曾动用过那柱香。
打从做不得数的少年时日起,他就一头栽进了那个叫做明一的陷阱了。
当他半夜打坐,灵气运行半个周天,被一阵狰狞痛意打断时,他看着那个巨大的伤口,感受着直戳神魂的疼痛,自己从活蹦乱跳一瞬间变成奄奄一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庆幸——还好,还好他当初发了这个誓。
他没有失去她。太好了。
他始终不曾像他师父说得那样后悔。但是,时隔三百年他再见到明一,此时端详着她的神情,他却不得不心中苦笑。
哪怕救下了她,也还是会失去她的。
两人再相逢,她神色之间只余淡漠,光是坐在那里,便如同高居云端,已经是他永远不可企及的想象。
“你的无情道,修成了么?”他轻声问。
明一轻轻颔首:“历经凡尘,已有所小成。”
他望着她,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悔意。不是为自己失去的一半寿命,而是忽然想到,三百年前的那个夜晚,当她背对着他离开的时候,他为什么顾惜那点可笑的骄傲,却没有追上去。
那时候她冰冷的面具分明裂开了,露出一丝无措的里子。他若是放下傲骨追上去,是不是今日就能真真切切地抓住她?
他痛楚于这样的想象,但世上没有如果,他的那柱后悔香,不能点燃在这个地方。
明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起身告辞。
明远拦住她,有点疲倦地笑了笑。桌面上出现了几个玉简,“拿走吧。既然你好端端地活着,这种晦气东西便物归原主。”
“这事是我做得不周全,叫你们担心了。”她当时不知雷劫何时到来,想着能传出去一个便是一个,却忘了收到她这“遗物”的人,心里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走出房门时回头望了一眼,明远捧着茶杯,斜倚着看窗外春色,虽面无表情,看着却也平静。
第39章 送一个秘境
一难和云净的事她已经上报给宗门, 在知道宗门已经派人去追查他二人行踪之后,明一便暂时将其抛之脑后, 专心养伤。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宗门的安排里,她便是人形武器, 那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即, 她尽快恢复战力当然才是重中之重。
炼虚的身体养起伤来是极快的。等她收到图莲的徒弟发来的请帖时,身体已经基本好全了。
同元婴大典收徒大典等仪式相比, 图莲的葬礼要来得更加俭朴——宗门里甚至没有做任何特别的装饰,只叫所有弟子, 愿意送一程的去拜会一下便算完了。
本宗弟子尚是如此, 外宗人来得便更加少了。客套的人一个都没有, 能来的,都是图莲往日交的好友。
明一早预料到这种冷清场面,也并不在意。这倒不是因为图莲卸任掌门, 人走茶凉导致的弟子不尽心。而是修士向来与天争命,所有人都自踏上道途那日起, 便被师门耳提面命,做好了随时陨落的准备。无论是打斗夺宝,还是秘境历练, 甚至一个雷劫,都可能叫修士死无葬身之地。
当死亡成了寻常事,尸骨无存成了正常现象,修士又不存在轮回一说, 葬礼这种仪式在很多人眼中甚至毫无必要,那办得简单,也就顺理成章了。
图莲的弟子同她颇有感情,此时虽已贵为一宗掌门,却仍立于门前,迎着每一个拨冗前来的宾客。瞧见明一的时候他还小小地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这位既已突破炼虚,当时交付图莲尸首时也不见得多么悲痛,那么便不会特意来参加葬礼。
便忙陪她直走至墓园山脚下,指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告诉她,墓园开放三日,图莲便埋在山上。
她礼貌谢过,同三三两两的人一起往上走。天是个普普通通的晴天,风也是普普通通的风,她走在普普通通的羊肠小道上,便觉得今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日,断不应该出现死亡这种叫一切美好戛然而止的坏事,那图莲此时便应该站在山上,笑盈盈地给她一个拥抱才是。
但她觉得毕竟只是她觉得,世事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摇摇头,将这种感觉驱散出脑海。想象愈美好,只会衬托得现实愈残酷罢了。
有人认出来她,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