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山谷间松风如涛,两队士兵悄然越过西侧松林,一队轻装士兵朝敌军大帐包抄过去,另一队按序引弓搭箭,漆黑的夜空忽然划过数百道火光,左侧帐篷前的两名守兵尚不及惊叫,已被人一刀割了咽喉。
这些士兵见桑军一连几日不敢应战,守卫颇有松懈,猛见帐外烈烈火箭密集如飞蝗般扑来,顿时惊慌失措,混乱推挤。有两名头领冲出大帐厉声急喝,整顿队形,料不到萧无垢已带了人杀进帐营,火光冲天,一时也摸不清敌军人数,众人更是惶恐,径自乱成一团。
这两千人马硬生生被萧无垢的几百名精兵冲杀得七零八落,数百支火把点燃多处帐篷,风吹火急,熊熊火势顿时愈烧愈烈。
这时,关内守兵已吹起警报战号,萧无垢忙命撤退,两队人马急退入松林,径直往鹊鹄关而去。一行人登上关口,只见对面火光映雪通明,两千敌兵死伤大半,厉无双气得跳脚骂娘。
萧无垢在众人的称赞声中回到大帐,刚一进帐就觉身后劲风暗涌,当下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掌。身后之人灵敏闪过,冷哼一声道:“还能打人,胳膊没断嘛!”
萧无垢闻声大惊,忙收掌回身,顿时呆住。
只见帐中站在一个白衣劲装的俊美少年,清朗皎月照着他飘拂的衣角宛如一股若有若无的水波流淌,一对神光璀璨的明眸似嗔似怒般直盯着自己,不是沈熹微是谁?
他乍惊乍喜,几疑身在梦中,呆呆立了半晌,方才道:“小容,你怎么来了?”
沈熹微冷哼一声:“听说你胳膊断了,我特意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淡漠语气亦难掩关切之情。
萧无垢怔怔傻站着,眉间眼底却有一股克制不出的喜悦望外流泻。两个人相对静看,都似忽然之间不会说话了。
终于,沈熹微嘴角下撇,眼转莹光,纵身扑过来,声音哽咽地叫了声:“大黑炭!”
萧无垢伸手紧紧抱住,不停道:“对不起,对不起!”
良久,沈熹微放开他的脖子:“哪只胳膊受伤了?给我看看!”
萧无垢兀自搂住她不放手,柔声道:“右边这只,早就没事了。”
两人又痴痴看了一会,萧无垢忽道:“对了,我受伤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拓熙大哥说的,据说是边关守将呈报回去的。”
萧无垢一愣:“奇怪,我没让人呈报啊,不过是点小伤。”
沈熹微双目一瞪,嗔道:“什么才叫大伤?我都担心死了,你还说这是小伤。”
萧无垢心中一热,竟有一股酸意直冲鼻腔。他十余年戎马生涯,周身大小伤痕错综交叠,无法清数,这次的箭伤根本不值一提,却有她千里奔赴而来,疼惜这具在士兵眼中早已是铁打铜铸的躯体,一时感动竟不能自禁。
他忙岔开话题,随口问:“皇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沈熹微正欲摇头说没有,忽又改口道:“对了,听说朝中死了两个大人物,一个叫王绝之,一个叫孟郦白的。”
萧无垢闻言大惊失色,双手至她的腰身陡然移到肩膀,直捏得沈熹微双肩隐痛,“你说什么”
“没错,是这两个人。”她微微挣扎一下。
萧无垢惊道:“怎么可能呢,我才离开半个月,擎天将军与孟丞相……竟然就……他们是怎么死的?”
“听说那个孟丞相年老体衰,突然生了奇怪的急症,至于那个王将军,死得颇有些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沈熹微蹙眉道:“他被人发现吊死在后宫花园的一株桃树上……”
“吊死”萧无垢又是大吃一惊。
沈熹微点点头:“是啊,而且全身没有一点伤痕,看不出人为的痕迹,若说是自杀吧,古往今来,也没听过将军跑到后宫去上吊的怪事,现在宫里头人心惶惶,朝野惊动,拓熙大哥忙着抓凶手,忙得焦头烂额。”
萧无垢震惊失语,抬头见帐外彤云翻涌诡谲,夜色浓稠窅黑,桑国的天空正一刻不停的暗淡下来。
沈熹微一路披星戴月飞马出关,不曾饱餐一顿,此刻见他安然无恙,神经松弛下来,才觉得腹中空空,不由嚷起来:“大黑炭,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
萧无垢闻言忙唤人拿吃的,摸着她的头笑道:“傻瓜,怎么不早说。”
二人沉浸着柔情蜜意之中,谁也没有发觉帐外有一道灰色身影悄然无息地走开了。
是夜,萧无垢将床铺让给沈熹微,自己铺了被褥睡在她脚下。沈熹微看着被自己强迫睡去的萧无垢,浓密黑眉斜飞似剑,英挺鼻梁宛若刀锋,唇上浓浓胡髭于沉稳中透出一丝憔悴来,半月没见,这张刚毅的脸竟消瘦了许多。
她想起,在封府听闻他边关受伤的一霎那,恍若一道晴天惊雷劈打在心上,直震得她大脑空白,血液滞流。这道惊雷劈开了她心底混沌懵懂的未知世界,一想到今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心里就似有千万把剪刀一起绞割着,竟疼得不能自禁。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