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朝着那光亮。透明的玻璃窗外,天黑了,窗户上映射出屋内的一切。他静躺在对面,如此安详,一如窗外的静谧,灯光洒在他脸上,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他的呼吸匀称,他的眉梢,睫毛都十分好看……
下午,戚轮希急忙撕下了自己的外套袖子缠住我的小腿,我甚至来不及阻止,爸爸妈妈和大鼻子跑回来的时候他正一下又一下的吸去那些毒液,他们的表情和我一样惊讶。那一瞬间,我心头燃起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又是一种什么别样的触动?我想,那是感动,是我从来不曾受到过的震撼般的感动,我自言,至少角色对换,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毫不犹豫。戚轮希,你喜欢我吗?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你曾问我对我来说重不重要,那你呢?我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吗?我有些慌张,又有些害怕,有些东西,沉重到连我一贯的厚颜无耻也没办法就心安理得。
医生说那是一条罕见的毒蛇,一般水蛇是没有毒性的,我们立刻被打了抗毒血清。当时我问他你不怕死吗?他笑了笑,依旧没有回答,然后依旧的面无表情。很快,他的母亲来了,爸爸妈妈十分歉疚的与她道歉,不知道戚轮希是怎么和她妈妈解释的,她并没有责怪,她和我上一次见到时改变了很多,她看起来很年轻,打扮的更为简约清秀,眉宇间的忧郁和某人神似。临走时她甚至与我道歉,说对上一次的态度感到十分抱歉,我反而变得十分不好意思。
医院不许这么多人陪床,我们说会互相照顾,不用他们劳累,于是入夜不久爸爸妈妈他们就走了,大鼻子从我受伤开始就一直怪怪的,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当我终于有机会和戚轮希说一声谢谢,转过身时已然见他沉沉睡去,脸色略微的苍白,面色沉静,同样的姿势,连一丝一毫的位置都不曾变过,他好像很累了,累了很久终于得到了休憩,我闭上眼,到醒来,他依然安静的躺在那儿,同一个姿势,一样的安详。
我看着他,感觉画面如此朦胧,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像一直蝴蝶缓缓扇动翅膀,美好的,依然安静的。
“你醒了?”我小声的说道,似乎怕吵醒了旁人似的,然而这间病房只有两张床,床上分别躺了我们两只受蛇毒侵扰的可怜人儿。
“嗯”
“嗯”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在同一个高度,略微狭小的空间里,我们两个面面相觑,有一种躺在同一张床上的错觉感。
“小默”
我听见他叫我,那声音很温柔,他总是那样叫我,从什么时候起,我从来不觉得什么,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默,你伤口还好吗?”
“嗯”我点点头,如此多余的举动。“谢谢你,戚轮希,谢谢你救我。不过,你都不怕死的吗?”
我小声的问他,迟疑着,转回来,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如果,那蛇的毒性再强一点……”
“你以为人有那么容易死的吗?”他笑着对我说,那眼睛,好看极了,也充斥着笑意。
我嘟嘟嘴,不笑也不语,只是转了转眼珠。又听见他说道:“况且,有比我死了更害怕的事。”
“什么?”我天真的问他,却见他看着我,如以往一样平静的说道:“你死。”
他的面庞如此清秀,可,是什么终日染上他的眉头皱起,我总是希望能将它晕开,他眼角的泪痣却犹如疙瘩一般烙在我心上,他说,右眼泪痣有别于左眼,注定得不到幸福。我却听见我对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依旧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些什么我都逼着自己视而不见,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连心也会疼。他没再看我,侧了侧身平躺着,眼眸如望不到底的深洞,窥探着另一个世界里同样的遥远。然后他轻声说道:“我知道。”
第二天,叶笙歌来看我了,听说我病了,他提了水果来看我,只是桌子上的水果太多了,大鼻子才刚走,老爸出去做事了,老妈和戚轮希的妈妈时而笑着,两个人坐着聊天。我把那袋子水果捧在手上很久,叶笙歌坐在我床头的椅子上,老妈开玩笑说我的男生缘可真好,我尴尬的笑笑,听见叶笙歌说:“是的呢!小默现在受了伤,阿姨你做好准备,肯定很快就有人在门口排队了。”
“胡说,现在就你一个人而已。”
“那是因为我风声快呗!”
“胡说,你天天画画还能听见什么风声,还不是看了我空间的说说了!”
“这都被你猜中了,怎么被蛇咬了还这么聪明?”
“我是咬了腿,又不是脑子!”
“给!”说着说着,叶笙歌把他削好的苹果递给我。
戚轮希一直在看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刻意的用余光扫扫他,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薄膜,可就是不戳破来,其实不戳破来也好,现在这样不就是最好的了吗?可我总觉得不舒服,可若我真的为着自己舒服了做了些什么,一切又有意义莫?我喜欢叶笙歌,于是我注定什么也做不到,我心下里骂自己,周小默,你可真没良心。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游乐园?”
“真的?太好了!”
后来叶笙歌终于走了,我有了一种如蒙大赦之感,感觉一颗心从大火慢炖的锅里捞了出来,不过很快得以喘息的心脏便又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