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叫她,忽而之间四周一切都像是亮了,顾云瑶终于也看清楚她如今在哪里,是画舫附近,她正在水里努力往前游,那水底下很深,一脚踩下去,居然踩不到底。
为了防止被淹死,她拼命地往前划动。有人从后面掐住她的脚腕,来不及看清楚是谁掐住她,就被那个强而有力的臂膀给拉了回去,是苏英的脸慢慢在逼近,他穿着一身常服,身材很高大,轻而易举就能把她留下,勾着她的腰,按着她的肩,笑得很低沉:“你想逃到哪里去?你现在在我手上,插翅也难逃了。”
他很震怒,面对她的逃跑,能用一只手掐死她。
他也讨厌她的开脱,屡次三番用计将他耍得团团转,害他在兵士当中颜面尽失,连姚丁霖都看到了他的笑话。
还有东厂那里,阎钰山手下的那些锦衣卫缇骑,会暗中到处监视朝中各个大臣们的情况。他还买通了专门记录皇上起居的太监,把皇上每日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全都牢牢掌控在手中。朝中的每个人,不管是谁,连皇上都不能幸免,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在阎钰山的掌控范围之内。
通过这个梦,顾云瑶忽然能明白,苏英为什么如此生气,如此不想放过她。连梦里都要紧紧扼住她,不让她有片刻的逃离。
顾云瑶一时呼吸不上来,这种几乎能窒息的感受过于真实,真实到她以为自己就是在水中游动。
伸手推他,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他却把她禁锢在怀中,更紧。
前世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再度面临时,应该不会再感到害怕。那只是她原来的认为,起码今生应该比前世更容易泰然处之地面对一些生死状况。但是当真如此刻这般遇到危急生命的关头,身体本能地做出排斥的反应。
她唯有拼命地划动,才能逃离苏英的掌控。然后她终于听清楚那个叫她名字的人是谁,那一身玄衣,孤高挺拔,在人群当中太鲜明,仅仅一眼,好像就忘不掉了。他从岸边解下宝刀,从桥栏处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很快游到她的身边,胳膊勾住她的腰身,她也忍不住抱住他的手臂,紧紧地,舍不得放。
梁世帆本来是想过来看看她的情况,每次这宅子里的老婆婆过来送饭时,他都会趁她不备的时候,待在窗口监督。看她究竟有没有认真吃下,这些饭菜还合不合她胃口。
可她就像是要和他们较劲一样,送来的四日的食物,几乎都没有动过。
梁世帆先前甫一入门,就看到她难得地趴在圆桌上睡着了。好像在做着什么噩梦,眼角挂着一滴眼泪。她的表情很狰狞,很痛苦,梁世帆看了以后,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觉得很痛苦。
不知不觉间就想靠近她。
来到她的身边,他充满了感怜,只有她看不到的情形下,他的眼中会有许多不一样的感情流露。
忍不住伸指触一触她眼角已然流下,并且还在不断流的眼泪。像是欣赏一件珍玩,他就是看着她,仅仅是看着她。
连睡相都是这么的柔弱可怜,长睫轻轻颤着,整张脸了无生气,哪有一点五年前初见到她时,她活泼灵动的样子。
梁世帆突然心疼起她来,转手又想摸一摸她的脸,长睫之上还挂着晶莹欲滴的眼珠。烛火下一照,好像是透明的珍珠。
突然,梁世帆的胳膊被她紧紧一抱,她终于有了一刻的松懈,睡容看起来又可怜又脆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很怜惜她,有一刻的动容,想要摸一摸她。她抱得实在太紧了,生怕他把她丢下一样,却还在睡梦中不自知,很快一扯把他的整条手臂都拉到了她的怀里。梁世帆也被迫从低着头站着的姿势,变成弓着腰把头埋下。
他顿时一怔。
她的嘴唇就在眼前近在咫尺的距离,桃粉的颜色,很水润,也很嫩。像是刚绽开的花苞,透露出很香的味道,他像是将要采撷花蕊的蜜蜂,只要再凑近一点,就能攫住这股芳香。
怀里当年她遗失的绣有兰花帕子好像用火温过,很烫,烫得他心口一疼,几乎是窒息了一瞬,听到她在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纪凉州……”
又一次,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可以看到她的脸容上,有细小的绒,像是水蜜桃一样,很惹人怜爱。终于能如愿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却让他的身子,甚至是面孔,如临冰窟,充满了寒意。
纪凉州?
梁世帆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冰冷地徘徊了一圈,终于把手臂狠狠地抽离。
顾云瑶被他的这个猛然抽回的举动,彻底惊醒了。
她好像是睡懵了,有点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不是梦中的水下,也不是怀念的顾府,四日的时间没能让她熟悉这边的环境。顾云瑶瞬间头顶如浇了冰水,清醒过来。眼前只有梁世帆冰冰凉凉,有点厌世的双眸。
他看起来讨厌她极了,嘴角慢慢地浮出一丝冷笑:“你想绝食?用死来抵抗?”
“我告诉你,”他就站在她的身边,“苏大人不可能让你死得这么容易。还是好好吃饭吧。”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