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妻离子散,你知不知道!”
“爸爸,这事情过去多少年了,提起来有什么意思,她只是个孩子,怎么能怪到一个孩子身上。”
黎言霖把黎老爷子拉出病房外之前,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黎若烟,那一日有浅浅的暖阳从窗外落尽来,他只看到那个女孩子坐在病床上,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一直红着眼眶,看着在病房里谩骂的黎老爷子,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妈妈生前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这时候,只能无辜的,害怕恐慌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兽。
黎言霖的心因为那个样子牵扯住,有些难过,把黎老爷子拉出去之前,说了一声:
“若烟,你别多想。”
把黎老爷子拉出门之前,黎若烟隐隐还能听到病房外黎老爷子和黎言霖争执:
“我为什么要收养她?我疯了,这个女人对我儿子多不公平。”
黎若烟颤抖着手,把散落在床单上的纸张拿起来,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怎么都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她看不出来这种很官方的医学数字,但末尾的结果诊断,那低到可怜的概率,已经足以表达了一切。
她长那么大,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也只是知道父母偶尔会吵架而已,除此以外,怎么还会有这样一个秘密。她不是黎家的人,不是爸爸的人,那她是谁的孩子?
是谁的孩子?
她的家人到底在哪里?
到底哪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关于这种问题,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也不知道命运原来喜欢这样和她开玩笑,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应该为这种事情考虑的年龄吗?她只能坐在病床上,不停的用那双手抹着自己的眼睛,捂着嘴巴小声的抽泣着。
你说人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变化无常,如果我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也许一开始就不会选择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
那之后一连过了好几天,黎老爷子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只有偶尔黎言霖来医院看一看,其余的全部交由邱姨。她是她在黎宅生活的时候,最为亲近的人,大人做错了什么事情,和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是这孩子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属于谁的,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呆在黎宅吗?
邱姨给她削好苹果,绝口不提关于她的这件事情,偶尔说点人生哲理。
她想:如果人生真的能像这样简单,哪里还叫人生?
她才十三岁而已,人生才走了一小半,这时候已经如此艰难,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隔日中午,黎言霖又来了,还是如以往一样,他带了些水果和小食,看到她能下床,站在长辈的离场鼓励了几句,后来,才扯到他最近在做什么:
“那边派人调查,你妈妈生前还有一个妹妹,你小姨,前几天联系上了,人还不错……”
黎言霖的话说的已经很隐晦,黎若烟一听就已经明白,都不等她说完,就勾起唇角,并不为难他:
“我知道,我没关系,我去哪里都可以,爷爷身体没事了吗?”
她是从邱姨这里知道的,听说是因为这件事情,老爷子回去病了一场,邱姨忙着照顾她,腾不出手,是请的护工,连住的医院也不是这里。
黎言霖站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她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拆开了,前面的刘海也有些长,别到了后面:
“没事,他只是固执了一些,当年你奶奶是从贫穷一直跟到荣华富贵的女人,非常慈爱的一个人,他不能接受,我替你说声对不起,我知道和小辈没有关系。”
他还是当她是黎家的孩子,主动替固执的黎老爷子道歉,没有谁会去和一个孩子作对,气消了,时间一长,也就想通了。
“我才是要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黎若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宽容的二叔,说了这些话,提起了一个人:
“小叔,他……在美国,挺好的吧。”
她知道他一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到了现在,连邱姨也不提起来。
黎言霖愣了一会儿,只是点了点头。
时光像是撕掉的旧日历,一天一天的消失不见,黎老爷子足够宽容,垫付了所有的医疗费,只是那以后黎若烟再也没有在医院见过老爷子。出院的那天,黎若烟首先去的就是住了快一年的黎宅,老爷子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全部交由二叔黎言霖,邱姨牵着她的手进门,老爷子坐在大堂里,像是第一次他们商量要怎样安排她的人生那样,一直严肃的看着她的身影,她想了想,还是停下来,微微鞠躬:
“黎爷爷好。”
这次加上了姓氏,从这以后,他真的不愿意认自己了。
老爷子咳嗽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开,想了想,对邱姨招手:
“你去做晚饭吧,吃了饭再走。”
——
在黎宅的最后一顿饭,黎若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偶尔,当老爷子像以前一样把食物夹到她碗里的时候,她会很客气的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