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译叩首应是,宇文赟一定程度上大概是得到了他想要的那种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满足感,龙心大悦,让他们都散了,自己领着近臣,说了声去后宫,径自走了。
后宫还是宇文邕的后宫,宇文赟这时候去,大概是要撒野逞欲了。
宇文赟走后,殡宫里有些臣子再忍不住,张嘴便欲对着宇文邕的棺椁嚎啕大哭,贺盾心里一紧,自地上爬起来,厉声道,“列位大人莫不是没听见皇上的话,都各自散了,新帝即位,大赦天下,乃是普天同庆的喜庆日子,诸位若是在殿前失了仪态,惊扰先帝英灵不说,瞧起来也不好看!”
贺盾盯着这些悲戚失控的大臣们,真是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北周太史令不过一介不入流的小官,尤其是她这等掌管历法星象的,更是半点地位也无,再加上她年纪小,贺盾努力色厉内荏得脸色扭曲,是真是怕唬不住他们,方才的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万一他们当真搂着棺椁哭诉起来,惹得宇文赟忌讳,可真是要血溅当场了!
好在宇文赟方才残暴无道的形象深入人心,他们是肱骨大臣又怎么样,宇文赟动辄打杀,半点情面不留,哪里还当他们是朝廷重臣看,宽厚仁德的家主,便是对奴隶婢子都不会如此血腥无道的。
禁军退了出去。
偌大一个殡宫里清冷安静了下来,李德林和王轨神色灰败地跪在地上,王韶,元岩打算上前来扶,贺盾以眼神制止了,看两位大人心如死灰,贺盾亦是有很多话想说,她与李德林交好不用说,单说王轨。
王轨。
名门之后,一位深谋远虑智勇双全的能臣名将,并且忠心耿耿,是有大节之人,若是就这样被宇文赟罗织罪名诛杀了,那是这个时代的损失,他这样的人,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面前总共十一名大臣,都是宇文邕为北周挑选的贤才良将,却都是宇文赟想清理的。
夜晚的凉风穿堂而过,白色帷帐和灯笼卟吱作响,吹得人透心凉,六月的盛夏天,后背都是湿汗,被凉风一吹,竟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哆嗦,看着这清冷的殡宫,后怕不已。
贺盾也不敢去扶李德林他们,只走到二人身前,道,“请二位这便与我回府罢。”
李德林苦笑一声,他与贺盾有交,自是看出贺盾是想救他们,只此处不是说话地方,便只看了看贺盾,自己踉跄着站起来。
李德林脊背僵硬,背着千金重一样,烛火照着阴影佝偻蹒跚,走路也没有力气,扶了旁边面如死灰的王轨,跟在了贺盾身后。
贺盾走在前头,放慢了脚步慢慢出宫,待到了宫门口,看见杨广正心意阑珊地斜靠在马车前,往前跑了几步,唤了一声,“阿摩……”
方才箭在弦上她顾不得想其它,这时候却后怕得心脏心悸一般,忽快忽慢的,浑身都是汗,发冷,今日之事当真凶险之极,哪怕她对宇文赟的估量有一丝不得当,这件事便成不了了。
杨广瞧见两位已经脱了官服只着中衣的大人,脸色微微一变,当下也不多言,立马示意铭心四处探查了,请两位大人上了马车,他只听说皇帝封小奴隶做了太史令,几人现下这般形貌,不用说他也知是出事了。
车里一应俱全,杨广拿了两床薄褥给李德林王轨披上,铭心机灵,在外陪着车夫驾了好一会儿车,低低朝里禀报道,“公子,外面情况好。”还好的意思便是无人跟踪了,贺盾不由自主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
杨广与二位前辈行过礼,又各自给他们倒了茶,拿个毯子将脸色发白的小奴隶包起来,见他浑身冰凉僵硬不说,还微微发抖,心里如被针刺了一般,虽是一闪而逝,却让他有些微微烦躁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怕成这样了。
他也理不清这等陌生的情绪,只记起小奴隶身体热不起来,便将人团来怀里给他暖和暖和,好半响见人慢慢缓过气,脸上也有了些温度,这才低低问,“阿月出什么事了。”
贺盾摇头,她就是觉得冷,但还记得有重要的事,便也松了松僵硬的脊背,从杨广怀里挣脱出来,给两位大人叩首,轻声道,“方才二月是迫不得已,不是有意辱之,还请二位大人原谅。”
王轨神色惨淡,这时候自是看明白了贺盾是想救他二人,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嘴唇动了动,只抬手想让贺盾起来,颤声道,“劳小友费心,王轨感恩不尽。”
这是王轨说过的名言,为后世人口笔相传。
贺盾摇头,低低念了一句话,“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每思以死自效,岂以获罪以嗣主,便欲背德于先朝……”
贺盾不管王轨震惊的神色,接着低声道,“二月知先生早存了必死之志,先生气节德行让二月钦佩震服,但二月也曾听一位大儒说过一句话……”
贺盾吸了口气,接着道,“活着,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若是死了,且死在宇文赟这等无道昏君手里,死得轻如鸿毛,死得就不值当。”
为天地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