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依依
夏末,南境,窗外细雨绵绵,屋内,男孩静坐桌前,桌上摊着纸墨及几束翠绿植物,他一笔一画,仔细将花叶外形临摹至纸上。
门呼啦一下被粗鲁推开,一对男孩女孩乒乓颳进屋内,看到桌案后的人后,兴奋嚷嚷,「白疾,别窝在这里,出来我们一较高下!」
男孩恍若未闻,眼皮抬也不抬,只专注着勾勒出叶脉。
两人好奇走近,纸上花草,完全不似出自七岁的孩童之手,描绘细緻,线条乾净,将药草的特徵明显标记出来。
男孩完全不感兴趣,撇撇嘴,「怎幺老是画这些无趣的玩意啊。」
女孩虽觉得白疾哥哥笔触细腻的惊人,但他画的这些花草,并不像爹娘收藏的书画那样,有山有水有景有物,一点都不吸引人,「白哥哥还要多久呢,我们去比剑好不好?」
白疾并不理会两人,冷淡的态度江家兄妹也早习惯了,扒在桌边,好不容易等他画完一张纸,看他拿笔还要沾墨,男孩连忙把砚台端的老远,「我们难得来一趟,可不想陪你窝在屋子里一整天。」
白疾搁下笔,面无表情说着让人牙痒痒的话,「你们赢不了我。」
男孩嘿嘿一笑,勾住他的肩膀,往外走去,「没比过,谁输谁赢还不知道。」
结局就是,在门派中,被师父夸讚天资过人,后生可畏的江家双小侠,联手起来,不到一刻钟便被这位同龄小友逼的灰头土脸。
女孩手中木剑被拨开,直飞插入庭中树上,就听咕咕鸡叫,一只胖敦敦的大公鸡从树上跳了下来,霸气从女孩头上踩了一脚后,窜到矮林丛中瞬间不见蹤影。
男孩看妹妹一脸被吓呆的模样,头上还沾了几片鸡毛,哈哈捧腹大笑。
女孩一开始气鼓了双颊,追着哥哥要打,但男孩实在笑的夸张,开心的笑声感染了她,兄妹俩疯了似的咯咯笑个没完没了。
只有白疾没笑,他无法明白到底那里有趣,转身就要回房,男孩连忙搭住他的肩膀,「唉唷,笑死我了,你别跑啊,这样都不笑,你怎幺忍得住啊?」
白疾听了他的话,「笑是什幺感觉?为何要笑?」
男孩哈哈笑着拍着他,「你果然很有趣,哈哈哈!」
见白疾扭头要走,男孩连忙正经八百接道,「开心,自然就会想笑啊,就像这样,哈哈,表示我,开心!」
白疾看着他,学着他的模样,发出哈哈两声。
男孩笑声戛然而止,表情扭曲,「白疾,你还是别笑好了,真吓人。」
女孩也靠了过来,「不然我给你挠痒痒,像这样。」说着往哥哥腋下抓去,男孩猴儿似的连忙跳奔开来。
白疾看着在园中上演追逐戏码的俩人,他们笑的恣意,连路过的僕人,看到这副景象,也都露出笑容。
但是他什幺都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对他而言,即便是有,感觉也都只是如朝雾一样,飘忽而不可捉摸。
包括与江家兄妹辞别的那一天,大门口,男孩女孩及一行送行的友人哭的淅哩哗啦,大家离情依依,万分不捨。
而他还是如往常一样的面瘫脸,每个人只是以为他不擅长表达,但真相却是他未曾觉得难过。
男孩眼中噙着泪水,大声和他约定,「不管你在那里,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会记得你,日后再回来,一定要来找我!」
女孩鼻子红通一片,抓着他的衣袖,「白哥哥一路保重,早点学会真正的笑,要回来看我和哥,不要忘记我们大家。」
也许他心里什幺感觉都没有,但是他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回报他们的真诚,「君子之交,千里咫尺,诺不相忘。」
那天,大概是两年来,兄妹俩唯一一次看到白疾的笑容,澄澈乾净,宛若晴空。
***
深秋,母神庙周围的枫林亦转为深红,黄昏浅照,漫步于林中,小花不知又跑到那处去了,牵着疾哥哥的手,循着小花弯弯绕绕的路线走着,聊日间发生的锁事,谈眼中所见的景物,如同往日,她说的多,他听的多。
来至山坡,他拉着她坐到草地上,盘起腿,将她搂于怀中,静望日落,傍晚的风,已带寒意,不远处的乡镇街道,屋瓦鳞鳞,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和乐温馨。
「冬天要到了呢。」脑后枕在他胸口,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医馆,疾哥哥身上的药材香气愈加浓厚,是自幼便很熟悉的气味,有件事,始终挂记着,却不想问,不敢问。
他却好像能听见她的心思,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只余淡淡粉红的疤,「待初雪后,我便要动身。」
她手一颤,如果从前,对于疾哥哥的离家,是挂念,是担忧,是不得不接受的必然,今日她不能想像,待他离境后,她的忧虑,会增长到什幺地步。
爹娘口中所描述的採药师,总是前往人稀罕至的绝地,为了一株草,为了一枚果,总将自身置于险境中,只为取回那珍稀而药效强大之物,以治重疾。即使到了今日,已有许多有相似功效,且能够人为栽植的药草,疾哥哥身上,仍有他需要担任的责任。
直到最近,她才由大哥处知晓,父神早已不在祖地。族长一系与父神血脉最为接近,长老们既已知道疾哥哥身具足以返祖的原血,自是更将他视为寻神的不二人选。
只是天下之大,又该从何找起。
她甚至有种感觉,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