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实乃苦不堪言。极有意思的是:这所私立学校,却偏要叫公学校,英文作,好似同谁闹着别扭似的。
时常下雨,天一旦沉下来,整月整月敞亮不起来。这样的天,竟没有在柏林时那般寒彻骨。被拘在古堡高墙里,累月里不得外出,人也变得阴测测起来,但愿别吓着你。
信早已写好,因不得自由,寄出时竟已过去四月有余。
下次再同你写信,恐怕亦要数月之后。
匆匆不一,万望勿怪。
言桑
28.04
民国十五年于伦敦
楚望读完信正笑着,突然阮太太惊叫着拍了她一下,“车来了!”
她慌忙将信塞进包里,抱着为祝贺徐先生徐太太乔迁之喜买的那束蝴蝶兰,匆匆起身跑到街对面,跳上前往荃湾区的巴士。她本打算在车上回信,因抱着花,便将粉红色车票衔在嘴里,两手摸了摸口袋。却发现因匆忙出门,竟忘了带上钢笔。便只好颓丧的将头靠在玻璃车窗上,看公交车在起起伏伏的柏油出路上行驶时,偶尔露出的一截红的黄的山脊来——都是些平日里看厌的风景。
夏日的尾巴上,热带的阳光依旧是暖烘烘的。加之汽车减震不大好,行在山道上轰隆隆的,楚望便沉沉睡去一阵。若不是车上还有位乘客也在莲花路下车,恐怕她就一路睡过头去了。
听到摇铃声,她猛地抬头往外一看,车正停在莲花路三号门口。她抱着花慌慌张张的起身下车去,却看到一位分外眼熟的人。那人也站在老远的树荫下死劲看她,待走近了,她才确认,此人正是叶文屿没错了。
在她认出人来的同时,叶文屿也一脸恍然大悟,笑着说道,“刚才上车时,我便觉得看着有点面熟,等你坐下来,那束花便将你整个都挡住了,这才没敢上来打招呼。”
楚望也笑嘻嘻的说:“那太荣幸了,我还以为这世上除了我姐姐,没人能使叶少爷记住面相呢。”
“哎,你……”叶文屿被她这么一说,略略一窘,这才追上来。
“我怎么了?”
楚望抱着花,往右边一转,便听得院子里徐先生一声:“怎么一块儿来了?”
叶文屿人高腿长,三两步先于楚望迈进院子里,笑说道:“刚才巴士上碰巧遇上了……小叔,您这位新学生这张嘴,可有些厉害。”
楚望抱着花冲徐先生鞠了个躬,问道,“徐教授,师母呢?”
叶文屿道:“您看,还没当上正式学生呢,师母先喊上了。”
院子里晒着一排各式的木头竹桌子椅子,徐少谦拿着一瓶喷壶在往上面挨个喷着什么东西。抬头往堂屋中看了看,说,“她在屋里呢……”
见楚望抱着花走过去,徐少谦便笑了,说道:“你先过来,屋里气味不大好,院子里呆一阵。等她抽完这口烟。”
听得徐少谦的话,她这才慌忙退了出来。刚才恍然间便见角落里的烟炕上歪着个人,如坠云雾一般的,便正是徐太太。楚望不由得庆幸自己第一次在徐公馆里时,没能说出“吸烟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或是“过些年我也会吸上两口也说不定”这种话:原来此烟非彼烟,是乃鸦|片烟。
虽然从前也去过门牌上画有烟叶子的咖啡店,见过朋友吃大片,大|麻不论成瘾性还是致幻度都不在一个等级上,故而亲身见到徐太太吸烟,她还是略略震撼了一把。
叶文屿与徐少谦倒是习以为常,在太阳底下聊着天。
叶文屿问道:“文钧怎么不在?”
“住不惯老房子,不大肯过来。”
“我觉得这院子很有趣,旧是旧了些,但是中国人的老东西还是十分精致讲究的,”叶文屿嘴上说着喜欢,却一口一个“中国人”的隔阂着。他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花木木,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叔,你往这些椅子上喷些什么?”
“除虫剂。这些木头做的老玩意,潮久了,生一堆虫子。”
“洋行里买的?”
“实验室里自制的,”徐少谦抬头,见楚望抱着有她个头一半高的蝴蝶兰站在屋檐底下笑,便冲她说道,“在那站着做什么,过来晒晒太阳多舒服。”
叶文屿道:“她们这些江南姑娘,最怕晒太阳,怕黑。”
“哦?就这么会儿,晒得了多黑。”
“我怕将花晒蔫儿了,我先等师母出来。”楚望笑道。
“将那花给我也是一样,为何非得是师母不可?”徐少谦问。
“不一样。”楚望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将花给他。
徐少谦笑了,日头底下眯着眼睛说,“倒像我要将花给吃了似的。”
这时屋里徐太太哑着嗓子说道:“你那房子外面那丛花,从前长得可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让你住了两年,野草倒是疯长了三五尺,花全不见了影子。你可不是将花给吃了?”她咳嗽两声,往痰盂里猛吐了两口痰,见楚望抱着花要进来,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