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先是苏联和蒙古先后对日本宣战,紧跟着美国又投了两颗原子弹,从“九一八”以来在中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日本人终于无条件投降了。老百姓都高兴异常,都想知道这“原子”到底是个啥鸡,下的蛋咋这么厉害?两颗就让这恶魔般的鬼子投降了。司令也接到尽快到包头、归绥受降的委任,这下整个集团军上下都整装待发。他又怕绥远这块被苏联垂涎已久的地方又被占了去,也顾不得什么国共合作了,即日发兵,昼夜兼程向目的地挺进。
守忠随着大军一路上虽也遇到一些日伪军的抵抗,但很快进驻了包头。原本以为一定会把日本人都杀了,没想到居然把愿意参军的都收编了,伪军更不用提,全部收编。大军在这里也不多做停留,留了一部分驻防的,又新拉了好些壮丁,沿着铁路快速地把已经被八路军占领的归绥夺下,第三军孙军长快速整肃好归绥城的一切事宜,迎接司令来受降。
守忠也随着军队回到了这个让他悲喜充满回忆的城市,这些天他一直跟在郑营长身边,也由上等兵升了下士。这天他向营长告了假,要去看看城里的老朋友。
他走在街上,看着各家店铺都挂出庆祝胜利的灯笼、条幅什么的,街上走来走去的老百姓虽然仍是衣衫褴褛,可脸上都洋溢着安乐的笑容。他从大十字街一路来回逛,买了些零碎玩意儿,点心吃食,手里拎着。脚下不知不觉却又走到平康里来,“日满亲善”的大招牌已经消失不见了,可平康里各处茶室却依旧车水马龙,丝毫不见萧条的样子,只是烟馆不似以前热闹了,偶尔有个人鬼头鬼脑遮遮掩掩地进去又出来。
守忠又走到“飘香茶室”门口,看着门楣上的牌匾有些掉漆,又看看门口停着的几辆洋车,听里面嘻嘻哈哈地说笑声,他凝神站在门前,心里说道:“红姑,要是你不死,肯定要进去耀武扬威一番吧?别人不说了,定会抽老鸨两个大耳光。”想到这里,他嘴角上扬笑了一声,“可惜了!却是命苦,乱世的人,不如太平的狗。能活下来,就是命大的。”想着他摇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却被里面出来倒水的小姑娘叶子瞅见了。
她看了正疑惑,忙得追出来喊着:“姐夫!童姐夫!是童姐夫吗?”守忠听了,犹豫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叶子四下打量了一番,又见守忠穿了一身军装,朝他身后看了看,接着周围看了一圈,也没见嫣红的影子,拧了眉问:“姐夫这是发达了?我姐姐呢?不是甩脱了吧?”
守忠叹了口气,摇摇头:“你姐姐没了,孩子也没了。”
“啥?”叶子惊得一个倒退,“你们不是跑了么?我还以为,还以为……”
“跑是跑了,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她又怀着孩子。唉!总是命苦!”守忠摇摇头,眼圈似有泛红,“你呢?还在这里待着?”
“不待着,我能去哪?早就没了父母亲人,就算出去了也没个投靠。在这里好歹有口饭吃,我们这样的人,活一日算一日吧。”叶子眼泪早就下来了。
守忠掏出一块银元递给她,说:“我出来也没多带钱,你别嫌少就收着吧。回去也别跟其他人说了,免得伤心。这样,我跟你进去一趟,诈唬诈唬那王妈妈,让她不敢欺负你。”说完大步又走进院子里去,他挑了帘子进门,见里面胡天胡地地调笑着,比之先前有二人台戏班时更加不堪,当中竟也有自己队伍上的人。他皱了眉,也不理其他人,径自向老鸨走去。
老鸨王妈妈从守忠进了门,先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只见穿了中央军的军服,正要往上迎,却看清了来人正是守忠,一下子魂飞天外,一双小眼睛四下乱转,“这小子够能的!警察不当,转眼就成了军官!肯定是来跟我算账的!这,这可咋办兰!”她一边想着,一边假装不认识就要往后堂走。
守忠两步过去拦住她,笑着说:“妈妈一向可好?看这生意还挺红火!”看着老鸨诺诺的样子,心里一阵火发,耐着性子说,“红姑这几日就要生了,我路过专门进来看看您,还活得好不好?”
“好好好!谢你们惦记兰!她姑父(对女婿的尊称),你快上座,喝口茶。”老鸨见他没有发怒,也便顺竿儿谄媚道。
“不劳妈妈费心。我这就走了,你可别想着去别处!过些时候红姑亲自来看你!”守忠冷笑着摸了摸腰上的枪套子,老鸨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就要往地上跌去,叶子赶忙上前扶住了。
守忠盯住老鸨,说:“叶子啊,你姐姐可想你呢。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去我说得地方找我,你姐姐给你做主。”
叶子眼里早噙了泪,咬了牙忍住,点点头,看着守忠扬长而去,又扶着老鸨坐下。老鸨半天才缓过神来,装作爱怜的样子对叶子说:“小姑奶奶,明天咱就把那倒尿打炭的活儿停兰!妈妈给你扯身新衣裳去!”
守忠出了门,再次看看“飘香茶室”这块招牌,扭头走了。多少悲欢,多少愤恨,随着嫣红的离去,随着时间的消逝都如同这牌匾上的字,渐渐暗淡了。
他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特意到警察署门口还看了一下,见这里也被他们军队上的人接管了,打听了一下,除了一些铁杆汉奸和署长、系长什么的被扣下,其他人都让先回家待命了。守忠又折回去,想着老王家近些,先去他家,再去找老李。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头孩子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