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战事步步紧逼,守义他们接了命令提前备好大量皮子,开足马力生产加工。到了日子总是换了不同的人来拉货,什么也不说,外头的事儿一概不知。直到开始攻打张市,炮声隆隆传到这深山里,他们才恍然明白这是要打张垣了。
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更是让人焦躁不安,虽然还是如常生产着,可这群人的心早就跑到大山外面了。这几天老是有不小心伤了手脚的,守义心里也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尽力安慰大家。正好又赶上八月十五也没能放假,眼见着一个月过去了,炮声都响到头上了,一些年轻人有些沉不住气了,推了憨直的小彭去问。
他扭扭捏捏地蹭到正在叮叮当当敲着鞋样子的守义跟前,说:“长官?”
“啥?叫我啥?”守义头也不抬,继续敲鞋样子。
“哦,那哥,我,我们想问个事儿?”小彭继续支支吾吾。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敲鞋样子。
“他们说咱啥时候能出山去?是死是活痛快给一刀呗!”这下他痛快地一口气说完了,脸也不红了,腿肚子也不转筋了。
“啥?你痛快给我一刀是正经!老子也快憋神经呀!没见这鞋样子都敲成锥子了?”守义没好气地骂道。
“哥,童哥!你就给问问,这炮响的,肯定是打呢!这打日本咱没捞着,现在不能还在这山圪佬(沟)里钻着哇?这不白披这身皮(衣裳,这里指军服)了?”小彭还在跟前不依不饶地转悠。
守义总算是停下了手里的营生,抬头看了看天,说:“你咋知道是咱们的人在打呢?炮声里还带报番号呢?”
小彭一句话被顶的满地乱转却说不出言语来,挠了半天头,舌头好像也打结了,才蹦出一句:“那为啥不让咱回家过十五嘞?还每次换不一样的人来拉货?赵军需官呢?”
这一连串的发问,让守义也有些无言,半响才回了一句:“还不太笨么?能想出这些来。是不该报上去升你个上等兵当当?”
“谢童哥!哎!不对!”小彭反应过来守义根本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正要继续发问,就见他已经大步往外走了,忙喊道,“童哥!你去哪呀?”
“我去山口闻闻风!看带番号不?是咱的队伍就直接把你刮走哇!”守义边走边回答,后面已经笑成不像样儿了,东倒西歪的扭了一片。
“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小彭后生恼了,踢着脚还往里面走去,“还好好做我的营生去!我倒要看看,做完这些皮子,还能不让出去?就不信了!”身后又是一片哄笑。
等到十月中旬,山口处终于出现了赵军需官熟悉的身影,这下全厂的人得了信儿,都跑出来看他。老赵骑着马进了山谷中,见崖头底下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忙收了悠闲的样子,快步喝马跑过去,跳下马来,问站在旁边背抄手看天的守义:“他们这是要干啥?咋全出来了?自你这厂子到这儿还没全都出来迎过我呢?”说着说着他对着大伙儿笑起来。
“能干啥?迎接长官检阅!”守义没好气地说。
“你这是吃枪药了?我可是给你们带来好消息嘞!”老赵的好心情丝毫不受这几句揶揄的话的影响。
“啥好消息?”“就是!我们都在这儿憋了好几个月了,上次出去还是端午前后的事儿了!”“就是!好赖呢也不说给个音?在这儿等得百爪挠心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明天拆机器,后天出山!咋地?”老赵一句话,立刻引来一片欢呼,有几个年轻人竟吹起了口哨。
“这次是真的要搬家?”守义有些不信的问。
“真的!千真万确!都进城享福哇!”老赵兴奋地朝大家喊。人群里又是一片欢呼,这次几乎把树叶都快震下来了。
这下山谷里沸腾起来了,做饭的大师傅特意显了手艺,做了好些平时根本没见过的菜。晚饭时候,大伙儿都起哄说:“刘师傅啊!您儿这人可不厚道啊!这跟平时做那饭可是天上地上啊!”
刘师傅笑眯眯地又给美人多舀了一勺头儿,说:“要是吃的太好了,能在这山沟里待住?我来的时候长官可嘱咐过嘞!”
“可是真人不露相啊!连大师傅都是长官嘱咐过的!”一堆人端了饭碗,抽着冷气说。
大家兴奋地度过了一个不眠夜,第二天天没亮,所有人都开始收拾了,有了上一次拆装的经验,这次快了很多,一天下来就都装箱打包好了。紧跟着,骡马装车套辕,可也拉了整整两天才全部拉完。看着足足大了两倍还多的新厂房,空荡荡的库房,守义心里一阵澎湃,终于有个像样的地方了。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好位置,机器组装好后,上面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两个月的饷,放假一周,大家兴高采烈地拿着钱各自回家了。
守义快步回到了张市的那处院子里,进了院门,就看见各家的窗户玻璃都用纸粘了“米”字,看来是有地方遭了炮轰了,可进城来的一路上,并没有见有被战火侵蚀的痕迹。他快步走到自家的屋前,见芸香正手里拿了针线在打盹,“也不怕扎了手?”他自言自语道,轻轻拍拍玻璃,推开门进去了。
芸香听得有动静,揉揉眼睛,迷蒙中像是自己男人回来了,又揉了揉眼,“这是在做梦呢?还没睡醒?”睁眼看时,正是守义清清楚楚地站在自己跟前。她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胳膊,又赶快放开,低了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