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恰恰是这一个字,让朱瑞夜不能寐。
台阶下,众臣工按秩序依次列于殿下。朱瑞看着这些人,有些不耐烦道:“两位阁老,有事就要奏吧。”
青辰微垂着头,只觉得心跳加速,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目光了落到宋越的身上。
他正好跨出了队列,垂首道:“皇上,臣……”
这时,首辅徐延也站了出来,抢到:“臣有本启奏。”
天子朱瑞皱了皱眉头,“徐阁老先说吧。”
徐延抬眼看了看宋越,如光如电,“臣要奏,内阁次辅宋越,勾结山东承宣布阵使,谎报夏粮收成,侵吞皇粮六十万石,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青辰的心里咯噔一声。
大殿内窃窃私语声立刻响起。
朱瑞拧着眉头,转头看向宋越,“宋阁老,你可认罪?”
少顷,清淡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臣有罪。”
第160章
话音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宋越的身上。
窃窃私语声更甚。掌印太监黄珩大喊了一声“肃静”。
天子朱瑞静默片刻,方开口道:“朕没有听清楚,宋阁老,你再说一遍。”
平日里,朱瑞虽然偷懒怠政,可也不是个糊涂的人,阶下这些臣子一个个都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尤其是内阁这几个阁臣和六部九卿这些堂官,一个个都是他亲自任命的,见天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如何不知?
宋越并非出身世家,家里的人口简单,他自己到现在也没成婚,在京城更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他的重心都放在朝事上,除了公务也没什么其他爱好。
人一旦周围的关系简单,自己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那就不会有太多的yù_wàng,更不会为了yù_wàng去铤而走险。
这样的人如何会贪污?如果连宋越都贪污,那他这大明朝早就连骨头不剩了。
今日这局面倒是有点意思。
两个阁老都说有事要奏,徐首辅还要抢先奏。作为一个惯贪,他参劾别人的罪名竟是贪污?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瑞只这样大略一想,就觉得今日这事有些荒唐。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徐延这首辅亲自出马参劾,显然又不是闹着玩的。
那这事,可就有点严重了。
朱瑞的眉毛又拧了拧。快过年了,好端端的闹出这档子事来,他的心情非常不好。胸口已经有团火悄悄燃起,恨不得烧了眼前这些大臣才好。
阶下大多是不明就里的人,看着这难得的一出戏,一时也不知今年到底怎么了。两个阁老私下多少有些龃龉,他们是知道的。
可这摆上明面来相争,且还是你死我活的程度,这可是大明朝二十年来的头一回。
“回皇上,臣方才说,臣有罪。”宋越微微颔首,又说了一遍。
数九寒天,今年冬天本就冷得很。青辰听了,更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认罪?按《大明律》,贪污八十两就要被枭首,三百两就得受凌迟,更何况是三十万两……
脑子里不禁涌现他被捆住受刑的样子,青辰只觉得胸口堵得紧,好像要喘不过气来。虽然赵其然已经提醒过她,她隐隐猜到了会有什么事发生,可它真的发生时,难受的心情还是超出了预料。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徐斯临垂首站立,神情漠然。
今日这场上的局势,他这些日子已是在心里想象了很多回了,有过迟疑,有过纠结,最后想明白了。这过程定然是不美好的,但结局只能有一个。
徐延转头,看了宋越一眼。
他原以为他会震惊、紧张、想要立刻反驳,可是这一切他都没有看到。在这个年轻的对手眼里,只有平静和从容。
他这么轻易就认了罪,莫不是自己要栽赃他的消息,山东那边走漏了风声?
不过就算他提前知道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人证物证俱全,谅他宋越再有能耐,此番也是回天乏术了。
徐延理了理思路,继续道:“皇上,臣这有封折子,是山东布政使张茅递上来的。其在折子中详细记述了其与宋越合谋贪污的过程,请皇上过目。”
“呈上来。”
朱瑞翻了翻那折子,越看眉头拧得越紧,心里憋的火气越大。
好一个张茅,一封自首的折子,倒把自己的错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把责任都往宋越身上推,满篇皆是宋越如何以上欺下,如何威逼利诱,他自己如何不得不从,做了以后如何寝食难安,最后愣说是自己如何醒悟,如何惭愧要自首。
看完了这折子,朱瑞虽然生气张茅显然一点诚心悔过之意都没有,但与此同时,他对宋越的信任也有了些许动摇。
一个人没做过坏事,不代表一辈子不会做坏事。
这折子里关于他们如何贪污、又如何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