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耶心一咯噔,不由得握紧了手机。她这才出国不到一周, 他怎么就不行了?一定是为了哄她回去所用的苦肉计。她心里如是警告自己,声音更显冷淡:“怎么会?您身体向来康健,可别自己诅咒自己。”
虽然他做的那些事儿实该得报应了。
程乐天听了她的话,苦笑道:“慕耶啊, 爷爷不骗你,爷爷真的快不行了。”
程慕耶到了此刻有些相信了。毕竟,程乐天这种性格的人不到一定山穷水尽处,不会这般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可他真的快不行了吗?他怎么了?
程慕耶心里猜测着, 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中风偏瘫,现在记忆力不行,视力也下降了。”
“哦。”
她应了这么一声,就沉默了。
程乐天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空气静默了约莫一分钟,他才又开口:“你回来吧,帮帮阿锦。集团的事,我只能交给你和阿锦了。”
这是要她回去当摄政王吗?
程慕耶不回答,又听他说:“爷爷辛劳一辈子,打下了这片江山。程氏集团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慕耶,你要代我守好它啊。”
“你别杞人忧天了!你那么强悍,会熬过这个坎的。”
“不会的,爷爷老了,熬、熬不过去了。”程乐天叹息着,声音有些颤。他不再是乐天派了,现在的他充满了悲观情绪。
程慕耶默然,不知道回什么好。他这病跟虞昭宁一般来势汹汹,让她应接不暇。
“我知道你讨厌我,觉得我狠心薄情,爷爷也不为自己辩驳,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恨我、骂我,我都受着。可程氏集团事关程家大小的利益,垮不得啊!咳咳咳——”
“事到如今,你还是只记挂着你的……程氏集团。”程慕耶听到他重重的咳嗽声,后面几个字声音就变低了,似乎是于心不忍,她改了话题:“您别想太多,好好照顾自己。”
她绝口不提回国的事。
程乐天也知这事急不得,所以,也不提了,打起柔情牌来:“我昨天去你比爸爸墓前了。我跟他谈了好久的心,我想,等我死了,就埋在你父亲身边,这样我们爷俩在地下也能见见面,叙叙情。”
父母是程慕耶心底的柔软,不免触语伤情。
“您知道吗?我爸爸走的很安详。他说,你也曾是个好父亲。程氏帝国未建成前,您是个体贴慈爱的父亲。他很崇拜您,觉得您无所不能。”
“他是个好孩子,天生一副柔软心肠。我记得他才出生时,我曾发誓,要给他最富足的生活。可随着程氏帝国建成,我对他要求越来越高。他这孩子对生意不感兴趣,总被我训斥。他也不恼,依然乐呵呵。可我看见了,就越发不喜。我是想把程氏帝国给他的,想着他发扬光大,一代代传下去。可事不尽如人意。”
他娶的妻子生不出儿子。
而他重男轻女,固执地认为必须要一个孙子来继承家业、绵延血脉。可孙子有了,依然需要孙女来支撑半边天。
“慕耶啊,爷爷错了。”
这声认错,给程慕耶的撼动是极大的。
她撑了这么多年,仿佛就是在等他这句认错。
程乐天沉沉叹息:“你愿意来证明爷爷是错的吗?”
义不容辞。
程慕耶在心里重重应了声,口上却说:“我考虑考虑。”
她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一转眼,对上唐安和关心的眼眸。对于她们的对话,她听得差不多,一直没接话,只在她挂断电话后,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慕耶,没事的。别难过啊。”
程慕耶抱住她,头埋在她颈窝,眼泪湿了眼眶。
“程、程乐天中风偏瘫了,身体不好。我就这一个亲人了。”
她跟他父亲一样,太过重情。即便他对她并不好,可那稀薄的血缘亲情还是让她心生感伤。
唐安和理解她的难过,紧紧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慕耶并没有难过很久,再抬起头时,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甚至还能微笑地夸奖她发间的小草莓:“很好看,漂亮极了,非常适合你。”
唐安和有意逗她开心,当即撇着红唇笑说:“那是自然,我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就是素颜,也很好看。”
她近来有爱滋养着,别提多健康了。肤色红润,眼神清亮,配上精致的五官,格外动人。
程慕耶喜欢她偶尔的小自恋,伸手摸了摸她的发,自己推着轮椅去付账。
那柜台的小姐姐刚刚一直在偷偷看她们,见她们过来了,很热情地问:“两位来自中国吧?我也是中国人,来这里留学。”
程慕耶点头,身边的唐安和笑着回:“你好啊,留学,好厉害。”
她自幼当童星,上学时间不多,很是羡慕这些高学历的人。一听留学,就更敬仰了。不过,当她听到那小姐姐认出程慕耶是哈佛大学的学姐时,就立马换了敬仰目标。
“这位小姐也在哈佛大学留学过吧?我在毕业留念照上看到过你呢。”
程慕耶没多言,笑笑拉着唐安和离开了。
唐安和对这话题很感兴趣,直到坐上计程车,还在追问不休:“说嘛,说嘛,听那小姐姐的语气,你在哈佛大学也是风云人物啊。不然,她也不会对你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