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兜头泼了她一盆冷水:“知有,我想留在仁济医科大”
于归手边放着厚厚一摞复习资料,面前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重点知识,她在准备明年的执业医师资格证考试以及仁济医科大的考核。
放在从前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证过那么多奇迹之后,自己也好像一点点变得勇敢起来了呢。
方知有捏紧了手机:“为什么……不是说好规培结束就回咱们这边的医院吗?”
回去做一个村镇小大夫,安分守己,和她长相厮守,于归不是没有想过,但……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受,就像享受过奢华生活,就很难再安贫乐道。
她有一点点不甘心。
“我……我想试一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你先别激动……”
方知有咬牙,慢慢红了眼眶:“于归!从你考上锦州医科大开始我等了你整整五年!你还要让我等你多久!”
即使拼命想缩小这种差距,从她考上一本而自己却落榜开始,还是有看不见的鸿沟在逐年增加。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和她之间已经不是距离的远近关系,而是那种无法言说的,阶级问题。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妈妈说的对,她和她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于归埋头苦读挑灯夜战的时候,她在熬夜打游戏。
在于归累死累活拼命工作的时候,她因为熬夜而睡得昏天黑地。
两个作息都不规律的人,自然不可能随时随地都粘在一起,于是等于归的电话就成了她每天的奢望。
她甚至不敢主动给她打,因为不确定她什么时候有空怕耽误她抢救病人。
可即使是这样,她忙起来好几天不见人影也是常事,日子久了,如果真的说没有一点不满那是骗人的。
她不知道的是,给她打电话的那几分钟也是她从吃饭上厕所时间里扣出来的。
规培医生不似住院医师,是个谁都可以使唤操纵的底层角色,于归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对不起……”于归趴在由行李箱垒起来下面垫了一张报纸就算是桌子的书桌上,默默红了眼眶。
她想,她真的是亏欠她良多……
“你相信我……一定可以的……如果能考上仁济医科大的住院医师……我就可以把你和阿姨接过来了……”
方知有捏着电话,无声地笑了:“我妈这个样子,你觉得她能长途跋涉吗?再说了……你愿意她……”
于归如鲠在喉:“我会证明给阿姨看,我不是废物……而且……我是真的想完成自己的梦想……也想和你在一起……”
她从小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没什么太大的追求,考医学院也是爸爸妈妈的要求,但这次她是真的想要留在这里,留在仁济医科大。
“你有梦想我没有吗?!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和你长相厮守!”方知有痛苦地用手抱住了头,如果不是妈妈出事高考失利,她也会像于归一样走进大学,有一份光鲜体面的工作,和她朝九晚五。
于归想起很久以前方知有看着橱窗里的飞机模型出神了很久,后来她十六岁生日时,于归攒了很久的钱,买下了那个模型送给她,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候她脸上的神采飞扬,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拿着模型在操场上奔跑,回过头来叫她的名字。
“于归”
“嗯?”
“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也能驾着飞机飞上蓝天”
于归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呃……飞行员好像是理科吧……上次摸底考试你……”
方知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凶巴巴地吼她:“你不说话会死啊!”
小于归委屈巴巴看着她,拼命眨了两下眼睛求饶,方知有这才放过她,举起了飞机,仰头望着蓝天。
“星辰和大海,总有一天,我会触摸得到”
于归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眼底有些艳羡,踢着脚下的沙子,而她即将面临分班还不知道想做什么呢。
方知有把飞机放在了草坪上,在她旁边躺了下来:“那你呢,于归,你想做什么?”
于归抱紧了膝盖,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呢……妈妈想让我考医学院……但我总觉得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死人吗?听说医学生都会去太平间搬尸体哦”少年幸灾乐祸。
于归顿时一阵毛骨悚然,嗫嚅着:“你……你别说的那么吓人好吗……也不一定会……”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挺适合当医生的”方知有把胳膊垫在了脑袋下,偏头看她。
“哎?为什么呀?”
“因为……”少年微微弯起唇角:“你很善良,先不说医术怎么样,要当好一个医生,起码得有一颗善良的心吧,而且……”
她却突然住了嘴,不肯往下说了,于归去挠她痒痒:“而且什么你快说呀!”
方知有怕痒,被挠得上气不接下气,瞅准一个空档,猛地使力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下来,于归猝不及防倒在了她身上。
四目相对,她看见她眼底有亮晶晶的光芒:“你要是学医的话,我们就能在一个班了”
手掌下是独属于女孩子的柔软细腻,她的心跳结实有力,呼出来的气息带着初夏青草的香味拂过脸庞,不知怎么地,于归蹭地一下红了脸,兔子一样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