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冉冉,你没来得及完成的梦想,由我来继承。
离开医院的秦喧径直打车去了锦州市监狱,却被告知已有人在探视,得等一会儿了。
女人透过虚掩的门看进去,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对面的玻璃窗里坐着的是剃了光头穿着灰黑囚服的老包。
两个人拿着话筒说着话,老包甚至还笑了一下,他被判死刑,等开春就要执行了,脸上却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颓败、癫狂……反而分外平静些。
褪去那些戾气之后,他开始变得真的像一个儒雅的中年商人一样。
秦喧跟狱警告别:“这是给他带的一些生活用品,麻烦转交给他”。
“好的,等我们检查过后会交由他本人”狱警似乎有些奇怪,人还没看到怎么就又走了。
秦喧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转身离开了监狱。
她站在路旁抽烟等车,锦州市比上海干燥,冷空气和烟味一起呛进肺里,她小小地咳了两声。
转过脸就看见了故人,她警觉性地往后退了一步,赵惠也没上前来。
还是她先搭话:“怎么不进去看看他?”
秦喧嘴里噙着烟,按亮打火机,火光一闪一闪的,烟视媚行。
“没意思”。
她的嘴巴向来毒辣的很,赵惠不想自讨没趣,也准备转身走了,临了临了,想到那笔每个月都会准时打进自己账户的钱,以及列车事故的那天晚上。
中年妇女又转过身来:“谢……”。
秦喧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师傅开快点,去xxx”。
她随意报出了一串地名,看着消失在马路上的那辆出租车,赵惠摇了摇头,果然,她是在自讨没趣。
不过事到如今,一句“谢谢”也改变不了什么吧,顶多只是让自己因为歉疚而不安的灵魂稍稍好过一点。
从前老包在的时候,两个女人水火不容,如今他快走了,那些怨怼也仿佛随之消失了一样。
不得不令人感叹,人性就是如此复杂多变的东西。
“个子差不多这么高,长的很好看,穿着高跟鞋,眉边有很淡很淡的一颗美人痣……”难以想象地,她竟然将秦喧的特征描述得这么准确,向南柯连比带划跟警卫沟通了一阵后,得出的答复让她既喜悦又心酸。
秦喧来过监狱,不过很快又走了。
现代社交是多么脆弱啊,茫茫人海之中的两个人,失去了电话号码也就失去了一切。
从此不断遇见,也不断擦肩而过,最终杳无音讯。
拿到全国总冠军的时候,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当主持人把沉甸甸的奖杯放进她怀里的时候,方知有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甚至有某个瞬间,她觉得站在这里领奖的应该是安冉。
散场后,她和队员们一一告别,奶爸要专心回家奶孩子了,老樊要好好学习准备中考了,其他人各有各的去路和生活。
因为网络而聚在一起的人,也终有一天会因为网络而分开。
但方知有知道,这不是终点,更像是一场未知旅途的开始。
她满怀期待,也做好了准备和过去告别。
她在楼下买了两斤应季的水果提上去,门应声而开,于归的笑脸出现在门后。
“回来啦,饭已经做好了,准备洗手吃饭吧”。
“好”她放下水果,像往常一样去洗手。
水龙头哗哗作响。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问。
于归摆着碗筷:“今天过节嘛,老总看我这段日子太累,法外开恩免了我的夜班呗”。
“这样”她点头,于归也一时无话,不知何时陷入了不找话题就没话说的尴尬境地。
她玩的游戏她一窍不通,她的医学书籍对她来说就是天书。
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更何况中间还插了一个安冉。
但于归想,如今安冉已经不在人世,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也可以回到过去了吧?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没有人会一直原地踏步等待另一个人。
人世如逆水行舟,即使你不想走,也会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往前走。
不管是对她,还是她,都是如此。
于归选择开口打破沉寂:“那个……今天维克多医生邀请我去多伦多大学当住院医师了……”
方知有点头,心里钝痛:“这是好事,去吧”。
于归一怔,心里没由来的失落:“我拒绝了”。
方知有嚼着菜,索然无味:“为什么?”
她想起对维克多放的那句豪言壮语,在她面前是无论如何都讲不出来的,那么拙劣的理由,从前的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戳穿。
“其实你丫就是想留在我身边吧!”
方知有当然没这么说,放下筷子,唇角多了抹苦涩:“小归,我要去韩国了”。
于归浑身一震,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慌乱:“是……是之前你一直想去的那个电竞俱乐部吗?”
“嗯,今天他们的人也在场,直接签了三年的协议,我会进行封闭式训练,同时也为l战队服役”。
于归衷心为她感到高兴,但也默默红了眼眶:“恭喜你”。
方知有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柔顺的发丝从指尖溜走,她有些不舍,但她知道,也是时候为这段长达十年的爱情长跑划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