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兵马司是直接掌握在皇帝手中的,他们在搜“要犯”,江春第一反应就是元芳又怎了,将她生生急出满嘴的火炮,直到下午寻了由头特意出去过一趟,才晓得这次捉拿的真是辽国细作,与元芳无关。
因着赵学录特意交代过众生,若无必须事宜,还是莫出门的好。她已连着十几日未得出门了,好容易出来一次见了素来门庭若市,座无虚席的迎客楼,居然也没几个人了,青天白日的街面上行人亦不多。
这是又生了甚她不知的事?
按理说,汴京若真有大事发生,学里应该是会有消息的,但她日日拉了胡沁雪四处交游,也未听见甚大事,顶多就是官家给已逝的大皇子追封了“景东王”罢了。
江春不知旁人怎想这“景东王”的名头,或许定会有人觉着是荣耀罢,但江春相信,窦家人也会如她一般觉着这三字满满的讽刺与屈辱。
概因赵德芳之后,数代官家在登基前的封号,六个里头有三个是“景东王”,剩下三个就是早已钦定好的太子了。现今官家未登基前也是得过这封号的……在许多人眼中,这封号含金量不亚于“太子”了。
他现在将这不亚于太子的封号追封给了刚死的儿子,就是在明晃晃的向窦家挑衅:看吧,我大儿子,你们的好外孙,在朕心目中就是比不上太子,他到死也只能得个屈居太子之下的位子。
学里众人议论纷纷,江春冷静的望着少男少女们不识愁滋味,他们更多是在感慨官家的宅心仁厚,惋惜大皇子的英年早逝,都说“若大皇子健在,说不定就能得承大统了”……江春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大皇子虽得追封了个王位,但尚未成婚,膝下空虚,无人扶灵守孝的,又不是帝后之尊,亦无全城哀悼、举国皆悲的尊荣,只过了丧礼就渐渐淡下去。
直到进了九月份,关于大皇子薨逝的议论才渐渐平息下去,皇城兵马司对全城的戒严也解除了,宵禁虽然取消了,但夜市却是再也不复往日热闹。
老百姓历来对这些大事是最有敏感预见的,就如海啸地震来临之前,最先“拖家带口逃命”的总是蝼蚁畜生……就算是有再多的银钱可挣,大家都只留家观望。
学里仍然不好出去,江春也不知窦家情况,只重新缴了伙食银子,在学里吃起寡淡的饭食,表面安安分分,内心却如热锅上蚂蚁般的度日如年。
每日都盼着能有消息,又怕是坏消息……倒是还不如没消息,可算作好消息了。
终于,在九月十六散了午学后,有个小丫头在门口道寻她,她有预感怕是元芳在等她,忙不迭的就跟了出去,果然走过七弯八拐后,终于在另一个她未曾见过的普通院子里,见到了窦元芳。
憔悴的窦元芳。
他仍穿着那身绛紫色衣裳,一样的高高瘦瘦,或者说更瘦了,若非肩腰架子还在,定是撑不起那身衣裳的。江春刚要问为何一整个月都见不着人,叶掌柜也不与她说实话,见了他眼里掩饰不住的疲惫,只觉心软异常,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
“窦叔父,最近可还好?”问完又觉得是废话,满东京城的人都晓得窦家这一个月不好过,尤其是他这棵顶梁柱了。
为了补救,她又问“窦家祖母可好?”
元芳只长长叹了口气,未直接回答她问题。
江春眼巴巴望着他,只觉那口气长得仿佛没了尽头,就似过了一个秋天般,连带着她也觉得累起来,抑制不住的想要打个呵欠。
“怎么又叫叔父了?”
嗯?
江春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想起中秋那日,窦老夫人叫她改了口唤他“哥哥”……这都多久的事了,经了提心吊胆的一个月,她哪里还想得起来?
他……倒是记性好。
她不好再开口,总觉着这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弥补不了窦家人的心痛,做不了感同身受,只能尽量不惹人烦了……就只静静在他对面站住。
元芳却是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开口。
他沉默片刻,又看了她一眼,仍然不见她开口。
再看一眼,江春终于发觉他不对劲了,这是在看我做甚?她低头将裙子打量了一遍,也未见任何不妥。
“为何不唤我‘哥哥’了?”
……
江春哭笑不得。
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纠结个称呼问题,是他已经胸有成竹了?还是心太大?
江春抬头看他眼睛,见眉心川字纹愈发明显了,想到她听过的那些“命理之说”,安慰道:“元芳哥哥切莫忧心太过,上天不会亏待窦家,不会亏待你的。”
为了表达决心,她又定定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道:“若有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说。”
果然,他眼里就慢慢溢出了丝丝笑意,也是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江春被她看得不自在,微微侧过眼目,将视线落在他鬓角……却如遭雷击。
他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现在居然有了缕缕银霜!
她不相信自己眼睛,他才三十岁不到,怎么可能……
第110章 托付
江春不料居然在元芳右侧鬓角见了白发,他才三十岁不到,放现代也就大学毕业的年纪……这一个月对窦家来说,是何等的难熬与委屈?
她只觉心酸异常,那几根半白的头发,似几棵刺头般戳着她的眼,将眼睛都戳酸了……她好想抱抱他。
她几乎不曾犹豫的伸出左手,一把就拉住了他的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