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子,牵个手就要以身相许,她哪里就稀罕他的“名分”了!不过老夫人也是从她女子的立场来考虑,她倒是觉着暖心。
“我窦家,现如今局势你也晓得,你个好好的清白人家闺女,我们绝不能拖累于你,日后若成事便罢,若败了,你大可寻个好儿郎,安度一生……”倒是真心为她考虑,江春有些动容。
“祖母说哪里话,你们……上天定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甚天命不天命的,老婆子我也看透了,这世道,没有哪一样是天注定的,有本事的人哪个会等着上天垂怜?我命由我不由天,等着老天爷开眼,那我邓菊娘都不知死了几回了。”老人家说话落地有声,江春虽被驳了一回,但心内却是愈发佩服了。
“这回,就是老天爷不站咱们这边,我也定要让他站的……瞧我,倒是愈说愈远了。”
江春|心内也被振奋到,这位窦祖母果然不愧为传奇女子!元芳身上那坚毅、正直的品性该是得了她真传。
老夫人拉了她手,亲切道:“老婆子晓得你的担忧,元芳那臭小子,我定会让他活着回来见你。”
江春眼眶湿|润,紧紧握住她枯瘦的手,嘴里只囔囔念叨“不会……你们定会无事的”。
也不知一下“会”,一下“不会”的,有多语无伦次。
老夫人捏捏她手,轻声道:“好孩子莫哭,老婆子这次寻你,是有正事要求你。”
江春一听“正事”,忙将眼眶内的泪意用帕子擦了,正襟危坐。
“此次窦家……要么粉身碎骨,要么更上一层楼,老婆子我前头虽说了些大话,但……这心里头还是觉着不安,若真全军覆没了,我不能令窦家绝了后,我那老头子,为了闺女搭出一条命去,我自己也未给他生下孩儿,只将元芳作他窦家血脉养,他的血脉我不能再断了。”
江春懂得她意思,窦振南与她琴瑟和鸣半生人,只生下一个窦淮娘,而现在,含有窦家血统的大皇子没了,剩下窦宪那是没半毛钱关系的废物了,只有元芳是她作窦家人教养出来的……他的嫡子也只能勉强算作窦家人了。
果然,老夫人接着道:“我们没了也就没了,只是淳哥儿,他还是个懵懂小儿,我却是要为他寻个活路。”
江春点头,表示理解,正要张口说话。
老夫人却伸手止了她,又继续解释到:“本来,我也不敢来求春娘,这真是强人所难。只是,想我窦家在东京城立了这多年,亲朋好友虽也有几家,只现人人自危,他们与我窦家关系,那是人尽皆知的,我窦家遭了殃,他们也难保……大理段氏一族,他们闺女没了,与这外孙的情分也淡了,当家人绝不会拿满族几千人性命来保这外孙的。”
“而我窦家地下的叶掌柜与项掌柜,老婆子也怕会有被顺藤摸瓜连根拔起的一日……思来想去,只有春娘是最妥当不过的人了,因着还未在人前露过几次面,他们也不知你与窦家干系,届时定不会疑到你身上。况且,春娘的品性,我相信自己眼睛,更信得过元芳的眼光……只有你才能保住淳哥儿,教养好他。”
“故……老婆子也知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老婆子这才舔|着脸来求你,若日后我窦家败了,还请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看顾一下淳哥儿。届时你将他作兄弟养,绝不耽误你嫁人……”
说着从怀里掏出串钥匙来,硬要塞到江春手中,急切道:“这是城南朱雀门外十里处,有个叫‘长生’的村子,村里有户叫‘杨旺财’的人家,最是可靠不过,他家地窖里有我为淳哥儿和你备下的吃用银钱,你也不与他分彼此,足够你们吃用一生的……这是钥匙与信物,届时只消拿了去就能取到。”
江春闻此言,心惊不住!那里埋着的……怕是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了!遂这手中钥匙就成了烫手山芋,收起也不是,推回去也不是。
窦老夫人却似未见她为难,自顾自的拉住她手,教她辨认着:“这把带虎头的铜牌,是我邓菊娘的信物,你拿与他瞧,他自会明白。这把黄铜的钥匙,就是开那地窖的。这把小一些的,是地窖里头开那地契房契箱子的,我全立了你名字,你自可放心取用。”
江春一听她立了自己名字,愈发不是滋味,这般将老人家心血全盘接收了,她无法心安理得……心内只觉惴惴不安,人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真诚道:“时间来不及了,不然我老婆子定要与你好生说说话。临近紧急关头,抛与你这大个包袱,我于心不安,若咱们还有日后,定会好生报答与补偿你。现在,只求春娘莫嫌弃我人老成精,护住淳哥儿……算我求你了。”
说着就撒了手,一副要跪下的样子,只是人老了,动作不甚灵敏,江春忙先她一步拉住她,嘴里拒着:“祖母使不得,春娘应下便是,切莫折煞春娘。”
老夫人这才就着她手站定,眼含热泪,一字一顿道:“是我邓菊娘对不住春娘了,日后……若还有日后,定会报答!”
江春懂得她意思。
这一次,若窦家真出了事,淳哥儿定也成了官家要“斩草除根”的那“根”,她若应下看顾淳哥儿,那就是接下了一枚定弹,不知哪一日就会炸得她粉身碎骨,炸得江家灰飞烟灭!但,他是窦元芳的唯一血脉,是邓菊娘的唯一请求……人非草木,她又如何拒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