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以后,再想听一听,都听不到了?魍泽苦涩动了动唇瓣。
半张布满骇人疤痕的脸入目,埋没去他的五官。司檀遍体生寒,瑟缩着往闻亦怀里钻了钻。
“别怕。”闻亦轻声宽慰,将她惨白的脸扳了过来,就埋在他的衣裳里。
魅无与魑阴相视点头,正欲出手,好借此机会斩草除根。可不待他们有动作,魉泽用尽最后的灵力,将玉滦带离这片空地。
“大人……”
还不等魅无说完,闻亦便已经明了他们的意图。他牵起司檀转身,不甚在意道:“他活不了。”
既活不了,何必再费力去追?
冷情淡漠,毫无波澜起伏的一句话,使得魅无与魑阴心头一颤,纷纷低下头去。
魉泽,是否已经忘了,他叫作钟楚。也曾是一方猛将,跟随冠平大将军左右,得他多年信赖。
可最后呢?
八百年了,几番轮回,他终究还是毁在了永安公主的手里……
临走之际,魅无回首望了一眼静止在不远处的凌乱碎片,怅然霎时填满了他的胸腔。
南山之巅,将玉滦带至一株松木旁,魉泽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显影之后,便瘫倒在枯黄的野草上。
“魉泽——”玉滦来不及喘一口气,慌忙奔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谁让你去的,谁让你替我挡的,啊?”
魉泽没力气了,视线明显有些恍惚。他苦笑,张了张口,只道一句:“对不起。”
他对不起太多人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玉滦终于不再埋怨,“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还没有欺负够你,你不许有事!”
“你撑住,我们有镇魂珠,它可以养伤,也是可以续命的。你等等,等我……”说着,她就盘坐在地,想要使力将镇魂珠自体内逼出来。
“别费力气了。”他追随大人多年,怎会不知这一击,他用了多少力道。他向来知自己灵力有限,好与不好,能不能好,最是清楚不过了。
玉滦仍旧拼命凝聚灵力,尽管每次使力就会有污血自口中溢出。
魉泽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停下罢。”他手中的力度再不如前,视线已经开始不由自己的模糊起来。
“不……”玉滦反手紧拽着他,大哭着将他渐渐透明的身体搂在怀中,“你不能有事。你说了不管是人是鬼,都要听我命令的。你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他想说,他听不到了。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可是张了张嘴,嗓音也不由自己控制起来……
他全身,自下而上的,已经开始化为透明,慢慢地融在枯叶之中。
“不要走。”她身旁已经没有人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若是他再不见,她该怎么办?谁听她埋怨,谁给她欺负,谁陪她说话?
她努力地裹紧两臂,想要他离自己近一点。可任她再怎么哭喊,他消失的速度也不会停得下来。
“不要——”
在一声细长嘶吼中,他的身影,随风的到来而彻底散去。
玉滦撕心裂肺般地匍匐在地上,除了一把干涩的枯叶,怎么也抓不住有关与他的一丝一毫……
待回到马车停留的位置,随行仆役除了等在原地的车夫之外,已逃的不见踪影。
司檀登上车驾,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玉滦的话。
——你今日就算杀得了我,自己又能活多久呢?”
——一年,还是两年?
——八百年了,你与她之间,可曾真正逃离过天道?
她的话是什么意识呢?闻亦,活不了多久?
怎么可能呢?闻亦那样厉害的人,他是有灵力的,怎么会活不了多久呢?
话本上说:精怪鬼神,凡脱离尘俗,不受轮回之苦,可尽随心意,享得长生。
既是长生,他又怎么会……
“在想什么?”闻亦将她拽了过来,下巴抵在她娇小的肩头,“都叫你几遍了,想得那么出神,也不应我一句。”
“没,没有。”司檀抖着睫毛,慌乱地摇摇头。
这都多久了,她还是学不会藏心事。闻亦温声笑着抬起她的下巴,“你撒谎的样子,太明显。”
“真的吗?”随他话尾一问,司檀便后悔地咬舌头。她摆摆手,否认道:“不不不,我没有撒谎。”
闻亦眉梢微扬,并不急于追问,就一副很不相信地模样看着她。
“好吧。”果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司檀泄了气,道:“我在想方才玉滦说的话。她说的一两年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不老不灭的吗,怎么就……”
闻亦垂目轻笑一声,低头咬住了她软软的唇瓣,不许她再絮絮叨叨地问下去。
嘶磨良久,才道:“我自来到怀安,成为闻亦起,至今就不止两年。你信她的话做什么?”
算来已经将近十年了,他这样说,也是有些道理。“真的?”司檀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