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无说,当日玉滦强行自体内逼出镇魂珠,耗损百年修为欲与闻亦同归于尽。可最终失败,她身死魂灭之际,镇魂珠便不见了踪影。
近两月来,镇魂珠灵气低微,被人藏于暗处常不现人前,天灯这才很难因光指路。
好在,还是有了消息。不管真假如何,希望在前,总胜过没日没夜地缩在黑暗里摸索、等待、挣扎。
司檀带着卓焉到达上将军府外的时候,风顷棠正与光禄勋袁大人在书房内商谈要事。
守门侍卫大多都是追随风顷棠四方砍杀的粗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悬着腰刀立在两侧。见这么瘦骨嶙峋的小人儿领着婢子站在台下请见,还未等人靠近,便不耐烦地吆喝着撵她们走开。
卓焉一向护主,见此情形,一怒之下,就要上前与人理论。终究是有求于人,司檀慌忙制止,央她知礼些,先递上名帖。
宣平候府往日不常与上将军府来往,侍卫们是知道的。接了名帖一看,并不予通融分毫,只道是:上将军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见客。
听人说,近日城中繁杂事不少。加之先前的五王之乱,各封地还有余党未彻清。连长公主都没能闲着,宮宴之后便与纪惏先生同去了泾阳,至今未归。身为上将军,司檀也猜得到他定然是闲不下来。
镇魂珠,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到。既风顷棠有事,侍卫又不进内禀报,司檀忍了忍不去强闯,拼命抑制去按捺不下的急切,安安静静地候在府门外等他出来。
苍云蒙顶,浓沉欲坠,蔽去暖光之后,寒凉迎风而至。
这么一等,一个时辰过去了。待风顷棠送袁大人走出,已近午时。
他悠然跨过门槛,与袁大人低语谈聊间无意侧眸,见不远处落两道瑟瑟微颤的影子,顿时一怔。
熟悉而陌生的身形入眼,瘦削单薄的难以辨认。他只当是自己看错。可他刚收回视线,又半信半疑地再扫了过去……
恰与她殷切而焦灼的视线相撞,风顷棠确认了:果真是她。
还是之前素净清嫩的衣裙,只不过再没了往日昳丽娇俏的一面。圆润白腻的如玉小脸不在,蜡黄消瘦的令人难以置信。一双含哀微锁的双眉下,染墨黑瞳退去炯然灵动,被呆滞无神取而代之。
她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风顷棠眉头微蹙,目光缓移往下,看到她疾步往前时,那双拧袖相缠的手,心头皱缩之际,带起一片不小的震动。
他到过南楚,那里女子大多纤弱,骨质软小、蛮腰盈盈一握的他并不少见。可从没一个人的手,能瘦的像她这样。便是行军沿途见到的那些食不果腹的可怜人,也不过如此。
这哪里还是手?分明只剩脆弱易折的骨头了。
他明明记得,中秋宮宴上还好好的。圆润凝脂、粉雕玉琢的。也就不到两月的时间,她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无意听人议论,说宣平侯重伤离城。将近两月无任何消息传来,莫不是……
不止他一人,袁大人平日在府总闻得夫人念叨司檀,之前常乐谷一见,对她印象颇深。今再见,看她变化如此之大,也着实一惊。
微怔之后,他也不好上前询问。面朝司檀稍一颔首算是见礼,便转身与风顷棠作辞。
见袁大人步下石阶,风顷棠的目光便落在了守门侍卫身上,“她何时来的?”
情绪隐在静如无风之湖的面容背后,风顷棠的喜怒,侍卫根本探不清楚。恭敬上前,应道,“回将军,已在此等候一个多时辰。”
话音刚落,风顷棠眸光乍然转暗,不等那侍卫直起身来,抬起一脚便狠朝他胸前踹了过去。
道:“为何不早些禀报?”
恍如巨石突袭的力道狠戾落下,侍卫毫无防备,罩有厚重银甲的身躯划过一条圆滑弧线,重重砸向青灰石阶之下。
他粗喘着气,勉力支撑起沉重的身躯,极为狼狈地跪伏在地,低了低头,道一句:“将军——”
盛怒之下,风顷棠并未准他起身,淡漠甩一道利光,阔步行往司檀面前。
愈来愈近的距离,她瘦到极致的轮廓在他眼中亦是愈来愈清晰。那双搭在隆起腹部上的手,泄露怯懦情绪而搅缠不停时,好似毒针,蛰了他坚硬如铁的心。
是的,他在心疼。在某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只想大步上前,一如往常对待任何一个感兴趣的女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将她掳走,锁在府里。
可又怕这么做,会让她好不容易消减的恐惧再度翻升。
停了步,风顷棠垂目凝视着她深重凹陷下去的眼睛。良久,才握紧拳头,抑去那分逐渐失控的心思,镇定道:“有事?”
司檀心里还是有些惧于靠近。可救活闻亦的最后希望全在这里,想要拿回镇魂珠的迫切,于这份由来已久的恐惧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她掐着指腹,定然抬头,“风将军……”
风顷棠只觉得划过耳边的风,下一瞬就能将她吹走。不待她说完,直接转了身去,“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