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应是刚刚开始。也不知闻亦什么时候才能抽出身来。他不在身边陪着,她没什么依赖,便免不了有些恐惧。
司檀紧紧绷着神经,随在宫婢之后,连迈步都是要小心翼翼的。双眸低垂着看路,两眼没敢到处乱瞟。忽觉鼻头有些酸涩,眼眶便微微开始发热。她忍了忍,硬是没发出什么声响。若是无人在,她怕是要哭出来了。
行了许久,久到两脚酸痛。在一座殿宇前,宫婢总算是停了步。她正想回身朝着身后低眉不言的人提醒一句,便见身后不远处移来一个颇显悠闲的袅袅身影。
她忙上前一步行礼,声音忽然抬高,脆声道一句:“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当今陛下的妹妹,同为周太后所出。司檀对此知之甚少,只偶尔听旁人说起过。说公主年岁不长,性情古怪,刁钻跋扈的很。
旁人口中这样厉害的人就在身边,司檀实在有些惊惶无措。好在她一直低着头,那公主离得又远,看不清她脸上的微白。她袖中双手一紧,慌忙随那宫婢之后,颤颤行礼道一句:“见过、长公主殿下。”
薛云希很是不耐,朝着宫婢白了一眼,“荨麻姑姑这样大声,是要把本公主吓死吗?”方才她声音故意提高一度,明显是有提醒之意。可荨麻在向来面上稳妥和煦,心思却是冷清,又不太管闲事,今日竟是意外了。
荨麻低了低身,回应道:“公主恕罪,是奴婢冒失。”
薛云希眉梢微扬,眸色转深,逐渐慢移在在荨麻之后低眉安静的司檀。
这样小小的身影,瞧着她的年龄好似比她还要小上许多。可看她的装扮,发饰,明显是已经嫁了人的。她垂着头,看不太清长相。只隐隐觉得那张稚气未脱的圆脸真是水润,像是蜜桃,粉粉嫩嫩的,忍不住就想要咬上一口。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她的模样,应是有些害怕,她若再咬上一口,不得把她吓傻了。
薛云希收了笑,也收了投在司檀身上的视线看向荨麻,嗓音如歌,清凌婉转。道:“这小娘子看着还真是讨喜,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荨麻道:“回公主殿下,是宣平侯府的。”
“宣平候府?”薛云希一面低声念着,一面在脑中搜索。忽然一道明光划过,她原本生出的好感便骤然碎落一地。面色一转,刹那间凉了下来,像是夏日阴雨,来得极快。
她冷哼一声提步绕过身去,胸口含着一口怒气,嗓音清冽丝毫不给情面,道:“当本公主没问过!”
☆、怒从何来
司檀并不知她这突然的冷意因何而来,此言入耳,恼怒中掺杂着几分厌恶。可她连府门都未曾多出过,又怎会有机会去得罪她?
且她也没什么胆量能得罪她。
她是长公主,又脾性古怪,就算有疑,也不敢直言开口去请她解惑。心中憋着一团很不舒服,司檀的晶亮的眼睛黯淡下来,眼眶也跟着泛起红潮。她忍了忍,也只低着头,不乱瞧,不多言。
薛云希步子略急,行过如风扬,天蚕百褶红纱裙边随步风摇动时,如娇艳的美人面山茶。
自垂首不语的司檀身旁经过,她停步,眉梢微微上挑,尽显长公主的冷傲与尊贵,道:“夫人嫁与表哥不久,若是得空,还是多管管母家人才好,免得不小心坏了宣平侯府的威名,这罪过,可不是夫人一人可担的。”
说罢,她便未做停留,颇显潇洒地迈步向前。
司檀怔愣抬眸,带着水光的眼珠陡然瞪起,稍稍偏过头望一眼她的背影,心中疑惑更甚。可不由地,又是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与她有仇,是与太史府有仇。想她在太史府本就不受待见,各位姨娘、姐姐们能不合起伙来欺负她就不错了,谁会甘心安安静静听她的训。
这不是给她出难题,就是在说笑。
司檀有些郁闷。鼓着的两腮上退了粉桃色,像是浮上一层雷雨前流动不散的灰云,一团一团的,厚重又沉闷。
荨麻看一眼她攥在袖中的手,知晓她这是心中不安。温颜上前,语气轻和,道:“长公主脾性如此,说话行事全凭喜恶,夫人无需介怀。”
司檀哪里敢介怀。她有些慌乱的收起面上的忧虑,默默将眸中的水汽掩去,抖着嗓音回一句:“多谢姑姑。”
薛云希并未走太远,耳朵一动,便将二人的话听了去。她转过身,故意沉下脸来,“姑姑莫再说本宫坏话,小心本宫一个不高兴,便给你一鞭子。”
长公主的鞭子有多厉害,旁人不知,荨麻还是见识过的。且不说能一鞭子抽死人这么夸大,那带回钩倒刺的鞭子挥舞下去,能让人十天半月下不了床还是可以的。
荨麻微吸口气,唇畔弯着规整的笑容,面上看起不惊不慌,举止很是稳妥有度。她行礼道:“奴婢哪敢说公主坏话,方才都是奴婢多言,公主恕罪。”
荨麻一向知礼,大小都没出过什么差错。薛云希轻哼了一声,也没真的就非要揪着给她一鞭子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