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之时,玉连城带着阮若弱也进了宫门。阮若弱远远地,一看见跪在雪地里的李略,就不假思索地放足奔过去:“李略,李略。”
李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雪地里急奔而来的窈窕身影只是虚像,耳中银铃般的声音只是幻听,但那人影迅即奔到身边,一把拥住他。她暖暖的颊贴上他冰冷的脸,她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来,他肩头的雪一滴滴地化。原来是真的,她在他身边,给他一个冰天雪地里的拥抱。她的身子也是冷的,如他一样,急急地自燃着炭火的屋里奔出来,身上不过一件薄薄夹袄,抗不过天气严寒。殿前一干人等,人人华衣重裘,唯有他俩可怜身上衣正单。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是一点星月般的微温,然而,这一点微温,却得来如此不易。
玉连城也快步走过来,询问似的目光看向妻子晴阳公主,公主既是告诉他,也是告诉阮若弱:“父皇的赐婚圣旨,李略在跪请他收回成命。”玉连城听得一震,满眼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阮若弱也听得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她更加拥紧了李略的身体,感觉如同拥紧一块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泪水顿时如缺堤的潮水般涌着,从心坎里觉出痛来:“李略,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脑袋了吗?你真是个傻子。”
是呀,真是个傻子!为爱痴狂的傻子,这样的傻子,二十一世纪里已经绝迹了。阮若弱只能在遥远的传说中听闻一二:尾生抱柱、梁祝化蝶,宝黛情坚……都是千古绝唱,却无再续乐章。斯时斯世,爱情已经不再神圣而崇高,掺了太多功利因素在其间。从前的爱情观,人们总是认为爱情至上,金钱、权力、前途、事业,几乎都可以为了它而放弃,如今,恰恰相反,人们总会为了这些而放弃爱情,爱情脆弱的一触即崩。追求物质优裕的生存,“食有鱼出有车”,远比追求纯洁坚贞的爱情更让人觉得有吸引力。世人皆醉,醉在急功近利中,但醉中又犹有三分清醒,觉得失落了美好的爱情,又有些心向往之。所以才会有那首风靡一时的单曲,流传众口:“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一样为爱痴狂?”
敢不敢?没有几个人敢。爱得伤筋动骨,爱得天崩地裂,那不是凡人的故事。大多数人爱得一波三折些就宁可放弃,没有那个耐性也没有那个恒心去为爱付出,再说付出也不一定就有收获,很有可能得不偿失。这样的傻事谁肯去做?不肯、更不敢。凄美而令人回味无穷的爱情,只能注定是某些人迥于世俗的传奇。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八十四节(2)
抱着李略冰冷的身体,阮若弱不能不泪流满面。能够被人这样深爱,是一种奢侈的幸福。她自千年之后的物质社会而来,看惯身边多少染了铜臭的爱情,对纯洁的爱情早已不抱希望,而李略的爱情,是浑金璞玉,让她眼前一亮。忍不住呜咽出声道:“李略,你起来,不要再求了,你娶那个皇帝指婚的女人好了,我给你做小,我当你的侧妃。”我的爱人啊!当你可以为了爱情不惜生命时,我不得不为爱情放弃自己的立场。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并非我所愿,但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李略摇头,声音已经低近不可闻,却依然坚持着字字分明地说出来:“我一定要明媒正娶你为妻,嫡室正妻,是男子予以女子最大的尊重,我不能、也不愿意委屈你。”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积雪,身子摇摇欲坠,谁都能看出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王妃看得心像被揪着一样痛,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身朝着殿内冲进去,李珉叹上一口长气,也转身跟进去,并努嘴示意她皇上在侧殿的翠云斋里。朝着翠云斋的珠珞门帘,静安王妃跪下来:“臣妾求见皇上。”
珠珞门帘晃动着,皇帝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平平板板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声音亦一样平板:“平身。”
静安王妃不但不起来,反而叩下头去:“臣妾亦斗胆,恳请皇上收回圣谕。”
皇上一震,目光如电地扫向伏在地上的静安王妃:“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说话间,晴阳公主和静安王也急急跟进殿来,听到皇上和王妃的这两句对答,静安王脸色大变,忙跪地言道:“皇上,臣教子无方督内不严,如要降罪,请降罪予臣一人。”
皇上还未答话,晴阳公主也跪下去了:“父皇,臣女也斗胆请命,请您收回圣谕吧。”
看着他们都跪下了,李珉怔了怔,也双膝落地跪下道:“儿臣也斗胆请命,恳请父皇收回圣谕。”
殿内静得只有鎏金炉里的火炭燃烧声,皇帝抿紧嘴唇不说话,只是用眼光把殿内跪着的四个人扫视一遍,再看向殿前雪地里拥着的那对单薄身影,他方才在翠云斋里已经看了他们半天了。想了想,他沉声问道:“晴阳,驸马带进来的那个女子,就是李略的意中人吗?”
“是的,父皇,那个女子是驸马的表妹。他们两情相悦,早已私订终身,只是苦于门第之见不得结合。李略至情至性,宁可触犯父皇龙颜也不愿有负于她。自古痴情是女子,由来薄幸是男儿,几曾见过李略这样的情比金坚,臣女恳请父皇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