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的贤相管仲、管夷吾溘然长逝。
齐国举国哀痛,一月后继任相国隰朋亦逝,果应管仲之言,桓公不得不服仲父真圣人也。然而放眼朝堂,能为相者唯有鲍叔牙了,桓公请鲍叔牙出任相国一职鲍叔牙坚辞不受。
桓公急道:“如今举朝无过于卿者,卿欲让之何人?”
鲍叔牙道:“君上素知臣嫉恶如仇,恶见奸邪小人,君上若非要臣出任相国,那么请君上摈退易牙、竖刁、公子开方、堂巫,臣见不得他们立足朝堂之上。”
时年宁戚、宾须无、管仲、隰朋具已逝,相国之才唯鲍叔牙一人。不得已桓公忍痛割爱,将那四位宠臣一起摈退,虽然他们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桓公未为所动。
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身边少了四人的桓公过得很不快乐。也是合该有事或者是天命使然,不久后桓公得了怪病,御医皆不能医,这时他分外想念堂巫。朝堂之上缺了公子开方,他觉得朝政也不明了。后宫没了竖刁更是混乱不堪,常常令人不得安生。少了易牙更是令他食不甘味,他从此脸上没有了笑容,原本风趣的桓公再也没了谑语。
长卫姬自是心明眼亮,桓公的心事她太懂了,她知道时机已到。何况易牙竖刁是她母子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长卫姬适时道:“君上,管仲之言,太言过其实了,他们四人一向对君上忠心耿耿,不能只因管仲一句话便抹杀了一切,管仲就不会犯错?况君上老矣,享福尚且不及,何苦受这份罪嘛!妾以为不如君上重新召回他们吧。”
桓公也开始怀疑,圣人就不会有错?他迟疑不决道:“君无戏言,岂可言而无信。”
长卫姬笑道:“君上,这点小事便包在臣妾身上,臣妾敢不为君分忧,您放心好了。”
果然,长卫姬说到做到,寻个借口,易牙竖刁开方堂巫齐刷刷回到原有的位置。桓公这下高兴了,可却生生气死了耿直嫉恶如仇的鲍叔牙。
随着鲍叔牙的忧愤而死,朝堂上硕果仅存的老臣,仅余右卿高子左卿国懿仲苦苦支撑。四贵架空齐桓公,国事尽归四人之手。眼看着强盛四十载的诸侯强国,有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危矣!
☆、暗流
桓公十三位公子,虽说皆为庶出,六位如夫人所出的六子,要比另外七子年长又身份贵重,另七子自然不在继承人之列。
六子中,公子雍又除外。剩下五子,公子昭位居东宫继位似乎已成定局,可结果全然不是。
庶长子公子无亏首先便不服,他内有长卫姬、外有易牙竖刁,苦心经营多年形成了争位的绝对优势,桓公在一日便罢,一旦不在了齐国国君之位他是势在必得。
公子潘与公子开方仅次于无亏,公子潘是个睡觉也睁着眼的人物,有着鹰一样的锐利眼睛,及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做事果敢狠辣,兼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性。
公子元圆滑了许多,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眼中紧紧盯着君位,暗地里蓄养死士广纳食客,也已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
公子商人好色争胜,心胸狭窄且心术不正。看起来像个纨绔子弟,却极其工于心计,他独辟蹊径,走着几位兄长完全不同的路数,那便是收买人心。多年来他广施善缘,周济贫民百姓,竟至家财散尽靠借贷继续做着善事,公子商人在百姓中享有着极高的声誉。
世子昭,桓公钦定的继承人,桓公笃爱他的贤孝。位居东宫多年的昭本是正主,可忧的是他在齐国的势力反倒是最弱的。他是上不如兄下不如弟,四位兄弟已将他团团合围,连公子雍也不免为他担着忧。
眼看着众兄弟虎视眈眈的,朝堂后宫桓公的周围唯那四人亲近,公子雍深为齐国的未来担忧。
桓公四十二年,适逢晋公子重耳流亡多年途经齐国,齐桓公素闻公子重耳贤名,知其入关便差使者迎入公馆并设宴款待,以上宾之礼待之。
桓公的公子们也一同出席宴会,席散后公子雍借故与世子昭同乘,马车缓缓行驶着,兄弟俩不约而同聊起了国事,公子雍担忧道:“君父老了,如今国事尽在四人手中,兄通往君位的路遍布荆棘,兄要早做打算,免得将来措手不及。”
世子昭自嘲:“我乃名正言顺的世子,将来承继君位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的身边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失了身家性命。如今的齐国我反而成了孤势,只有一班无势的老臣拥护。好在君父与仲父曾将兄托付于宋襄公,万一不济兄只有奔宋,倚靠宋襄公助兄正位了,成者王侯败者寇,兄的路只能进不能退。雍啊,眼前形势严峻,你也要努力自保。”
雍坦然道:“我乃与世无争的一介闲人,若也不能容我,我只好出奔他国。君父不也曾出奔莒国,晋公子重耳至今尚在流亡,谁要我们投生到公侯之家呢,这便是我们这些公子生来的宿命。离了齐国我便周游列国去,也不枉我人世走一遭。”
兄弟二人喟然长叹,感叹他们出生在公侯家的悲哀,锦衣玉食却鲜有亲情,多的是骨肉相残。
桓公四十三年,上元节夜。
临淄城户户点灯家家结彩,十里长街,耀眼的花灯一眼望不到边,似乎比之往年更繁盛了些。
公子雍公子乔徜徉于灯海,初春静夜的寒冷,被繁如人间星子的暖暖灯光驱散,身处其间,繁华又寂寞,温软又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