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急报,军中急报,凌州大捷,凌州大捷——”
守城门之人,看见一个插着鸡毛翎的士兵疾奔而来,连忙清空城门口,这才能听清那士兵说了些什么。听到大捷,自是喜不自胜,连盘查路人都显得松了许多。消息在传到金銮殿之前,就已经传到了郭顺的耳里,郭顺连连说好,连带着对下属都和颜悦色了几分,大家都沉浸在大捷的喜悦之中。
“大捷,大捷,大嫂,大哥和二哥就是厉害,哈哈哈,果然我郭家的人就是厉害,今晚父亲怎么也会庆祝一下吧。”郭舒在修竹苑很是开心,在钱氏面前蹦哒了一上午,蹦哒得钱氏眼花缭乱的,不过钱氏也十分高兴,任着玩高兴了的郭舒扯着正是精力旺盛的郭阙到处疯玩。云氏也很开心,和钱氏带着幼子郭元在院子里喝茶,有说有笑的。
“父亲是不是快回来了?”郭舒看了看日头。今早上捷报递到天子案头上不久,郭顺就被招进了宫中,说是在商讨军情,直到正午了也没回府,更没回营。
“圣上亲招,哪那么快。”钱氏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忍不住地找了旁边的人问了问郭顺的行踪,得到了回报是郭顺秘密回了御林军的府库之中,至今还未出来。
“父亲有公事,不回来,我是不是可以吃饭了?”郭舒眼睛亮了,似是冒着绿光一般。钱氏瞧了郭舒这副模样,也难免笑了起来,打趣着道:“我说你怎么如此关心父亲何时回来,原来是饿了,我看,那天别人递给你一点美食,你就该和别人跑了。”
这俏皮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郭舒一时语噎,只好对着郭阙的脑袋上拍了一掌,郭阙是小辈,自然得受着,可也不满地嘟囔着:“姑姑恼羞成怒,欺负侄儿,侄儿不服。”虽是嘟囔,可是声音并不小,站得近的几人都听见了,钱氏更是乐不可支。
郭舒更加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小子,看来你的游龙戏凤练的不错了,要不我们过过招。”说着,郭舒还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这些天深受郭舒摧残的郭阙连忙躲到了钱氏身后,还大喊“姑姑公报私仇——公报私仇——”弄得郭舒哭笑不得,只好冲过去揪着郭阙过了几招,弄得郭阙气喘吁吁的,再没力气说些什么。钱氏到也不觉得有什么,武将世家就该多练练,等将来上了战场才能存活下来,也就在旁边看热闹。所有人觉得郭舒一回来,好像家里都热闹了不少,添了不少的乐趣。也在最短的时间消除了生疏,将郭舒真正认可成了一家人。
“老爷回来了。”小人回报,郭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中的冰冷闪动,很快便消逝了,没人察觉得到,“怎么样,父亲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郭舒眉眼中全是兴奋,却也闪动着一丝不寻常的光芒。
“但是老爷一回来便去了家中府兵的府库之中了,没有停留,还说有公务在身,让我们不用等他。”
郭家是世家,若是平常郭顺在家,中午必定是大家一起到大堂一起用餐的,同样的,如果郭顺不开餐,大家也不能开餐。郭顺有公务则是例外,大家也没有什么想法,就在钱氏的修竹苑里用了餐,吃完之后,郭舒便自己回了芷兰苑了午休去了,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不一样。
郑氏正跪在佛像面前念经,突然听见后面的门被推开,身边的侍女通通退下。能喝退她身边所有侍女的,只有郭顺一人,即使她不转身,也知道是谁来了。郑氏停下了念经,等着郭顺的下文。
“我用诚心换你之心,还不曾想还是错付了。是我想错了。”郭顺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疲倦。
“你都知道了?我若是说这些我皆不知情,你...呵,罢了,想来你也是不信的,我这老婆子,还留着有什么意思呢?”
“把军中的火油换成了酒,这些年你的手伸得可比以前长得多,竟然伸到了兵部去了,父亲,母亲,茹儿,你还想要多少人的命,现在晋儿因为这些火油受了重伤,你是不是连你孙子,你都不想放过是吗?”郭顺字字泣血,咬牙切齿。
郑氏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崩开,珠子滴滴答答地洒落了一地,在地上肆意的滚动着。
“我知道了,”郑氏闭上了眼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原本直着的身子一下子坐到了脚踝处,双手无力地撑着地面,面如死灰,“我明天会去紫金观祈福,你动手吧,算是我的成全。”说完这一句之后,郑氏手摸到了手边的一颗珠子,她把那颗珠子拿起来,放在手中仔细地摩挲着,似是喃喃道:“这珠子,终归是尽完了它的使命,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郭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原以为他放下了,他能狠得下心,可是当一切都朝着预定的轨迹行驶的时候,在一切都即将成功的时候,他再次审视这个曾经生了他的女人,尽管他恨过,厌过,也曾爱过,敬过,当一切都将成为云烟之时,他竟不知,他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郭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身对着郑氏跪了下来,认认真真地三跪九叩。这一跪,跪她的生养之恩,跪她的母子情分。这一叩,叩断两人的亲情血缘,叩断两人最后的爱恨纠葛。至此,所有的爱恨悲喜,都在这叩拜之间,一一了结。
身后郑氏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