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一直紧跟着我的杀手，是不是你找来的？”

钢琴乐在餐厅里泛起涟漪一般的回响，陆擎恒这还是第一次与对面的女孩单独共进晚餐。

他脸上表情很淡，因为陷入了长年深爱而无从启齿的奇妙回忆之中。

因此失了神。

所以当荣扶桑突然开口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回答道：“那些都是荣御泉找来的三流杀手，我亲自见过，不过是些混黑道的小罗罗。放心，他们近不了你的身。”

荣扶桑终于可以放下手中餐具，在陆擎恒注视下优雅站起身，微笑，轻道：“你猜，我在来见你之前，还去过什么地方。”

她似乎并不需要陆擎恒的回答，转身，悠然离去。

在经过傅洐身后的时候，她亦不曾转眸，连步履都未曾放慢，就这样目不斜视地离开。

敢如此大胆直接地无视傅先生的存在，荣扶桑绝对是第一人。

洪之帆望着这样的一个荣扶桑，心中的崇拜之情真是……简直难以用人类文明的语言尽数诠释。因为他此刻只想走上前，紧紧地拥抱一下荣扶桑，然后不遗余力地夸赞她：“特么，太帅了！狠狠地虐他，傅先生什么都不缺，就是缺虐。”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他默默地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傅洐，许多话语都在舌尖处打着结。

实在是怕死，不敢开口啊……

于是心中更加崇拜荣扶桑。

就在洪之帆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傅洐的目光落在了女子裸露在空气中的半截小腿上。

她方才一直坐着，所以傅洐直到此刻才终于看清楚荣扶桑今日的穿着。

顿时眉心又不免多皱起了一分。

杜天娜教她穿的那是什么？

一字领的浅米色紧身针织短衫，搭配一条黑色的俏皮百褶短裙。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年轻多青春似的。

傅先生冷冷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总之，今晚在这样的场合里见到她，傅先生就是觉得这一刻的荣扶桑，哪哪都不招他待见。

就知道折腾人的倔犊子。

她此刻越是青春迷人，就反而越惹他烦。

服务生在这时给傅洐送来了一瓶香槟：“先生，这是8桌的陆先生请您喝的。”

傅洐抬眸，看到陆擎恒朝着他淡淡颔首，下一秒便消失在门外。

他收回目光，用手指轻敲了敲桌面，示意那位服务生倒酒。

那是一瓶年份极好的香槟。

浅金色的瓶口刚刚倾斜进酒杯边缘，餐厅外头就传来一阵令所有人忍不住惊慌尖叫的爆炸声。

餐厅四面的玻璃被震得稀碎，那些透明的碎片在空气中飞散四溅，发出清清脆脆的声响。

像记忆中早已经支离破碎的风铃声，不小心在时光断了线，夜风吹着它们在月色下乱舞，随后坠毁。

在傅洐眼中，那也是一种美。

一种可以平息他心中怒意的毁灭的美。

服务生吓得随手扔掉了刚刚开封的香槟，整个人狂颤着趴卧在了地上。

浅金色的酒瓶之中却滴酒未洒，在几乎快要掉落在地上的前一秒，被傅洐稳稳地接在了掌心之中。

他倒了一杯香槟，浅酌一口，然后优雅慵懒地微阖了眸。

荣扶桑此时就站在街尾。

爆炸声响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陆擎恒的座驾被猛烈的冲力狠狠地弹到夜色迷离的半空中，炸成两截，然后又重重地落下。

地颤天摇似的几声巨响。

到处都是尖叫逃窜的熙攘人群。

双眸间，自动过滤了周遭一切无关紧要的人与事，她甚至忘记了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间餐厅的原因。

忘了陆擎恒。

瞳孔中只剩下那个尔雅沉稳的男人侧影。

破碎，混乱，喧哗——这是尘世。

嗜血，沉邃，寂寥——那是傅洐。

他——为何会看起来那样地寂寞……

怎么会呢？他可是傅洐啊。

荣扶桑在一片混乱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与心房之间产生了共鸣，又仿佛有只大手在她的心弦上面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她不由自主地往回走，重新又走进了那间餐厅。

杯盘狼藉，满室破败。

她推开被震得破碎的玻璃门，直行往前，打开被放在角落里幸免于难的高级音响。

钢琴乐慢慢响起，像如水般悠扬的时光；黑白琴键间发出的动听旋律，又像褪了色却依旧美好的往事。

荣扶桑坐在男人身后的角落处，安静望着他挺拔背脊。

是一时的错觉吧。

否则，为何她会觉得这一刻的傅洐似曾相识。

但是……

荣扶桑轻咬了一下双唇，然后，起身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不管了，索性单纯地跟随自己这一刻的心意算了。

走到傅洐的桌旁，她拿起那瓶香槟，在他手中的酒杯里新添了一些酒，然后又抽出来，自顾自地一口饮尽。

傅洐陡然被人抢了酒杯，睁开眼。

随后，男人的双眸间就印出那张不讨喜的美丽容颜。

望着原本属于自己的酒被她抢了去，傅先生终于开口说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是我把你宠得胆肥了？”

荣扶桑看了他一眼，转眸，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又是一口闷光。

然后，她将高脚杯重重放在餐桌上，弯下身，染着酒香的唇一下子就贴上了男人薄薄的嘴唇。

所有动作犹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