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英前不久刚刚被宰相李麻任命为察征使,这个差使主要是为大宗国官府选拔新的官员,考察录用那些考得了录仕资格的各地才俊,最终决定他们的前程。
这个差使是个非常重要而又肥得流油的差使。
这个差使的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因为大宗国官府中年轻官员的良莠优劣,将决定着大宗国将来的强弱盛衰。
而说这个差使肥得流油其实还是往轻里说了。
为大宗国选择年轻的才俊,就意味着将来大宗国的许多高官大员,不少是在她青眼下素手中获得起步的。谁都明白,这是极为重要的资源。
自从她获得察征使的任职之后,前来找她的人络绎不绝,没几天,家中门槛都生生地被磨低了几分,不得不在上面加装了铁皮。
饶是如此,这块铁皮还是没有多久就被磨得锃亮发光。
这么重要又这么肥美的差使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田英的官职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并不是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没有宰相的授意,是连提名都不可能,更别说是得到这个肥得流油的差使了。
当然她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足为人所道了。
包厢里只有她独自一人,在她繁多复杂的迎来送往交际应酬生活中,却是极为难得的独处时间。
都说是楼外朱楼独倚阑,满目围芳草。
但田英此时独立绮窗前,满目都是来来往往逐利争名之人。
她刚刚无由地想起许多往事,想起了还在天荒地之时的平淡岁月,想起了桂子坑村外的那棵大榕树,还有石堋嶂上的那片短松林。
她极力不让自己想到这些东西,因此她自从离开天荒地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为的就是让这些记忆在日月轮换之间和荣华富贵之中渐渐消磨掉。
可是,就在此时此境,一个美丽而又不愿意记起的倩影在她出神之际幻生出来,引领着这些记忆莫名地涌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就失态地惊呼出来。
还好,由窗外扑来的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将她吹醒了,将这些可怕的回忆和美丽而又不愿意记起的幻影一并吹走。
按以往的做法,一旦这些记忆浮现,她就会赶紧换个地方。但是她今天不行,她来到这里,是与人约好了的。
约好的这人虽然不重要,但是这人背后的人来头极大,她可不能怠慢。
因此她只能硬撑在这绮窗前,看着下面热闹拥挤的人流,以赶走心里那些不堪的回忆。
看着前门大街中的买卖的人,她呆呆地想着,想着人生诸事都像交易,万事皆有代价。
只要代价足够,任何忠诚也会变成背叛;只要代价足够,任何纯洁也能变成肮脏。
田英正想得入神,忽然觉得鼻孔有点痒,伸出右手手指一抠,抠出好大一团鼻屎。
她定睛一看,青黑青黑的糊在指头。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包厢门那里一声门响,一人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直愣愣走到了她面前。
是什么人如此粗鲁无状?田英眉头微微一皱,转过身来正待呵责。
却看见来人她并不认识,不由一愣。
那人却是已经伸出右手,哈哈一笑:“田察征使,在下卓洪。让您久等了。哦呵呵呵。”
原来这就是她要等的不重要的人物,盛正阳派来的卓洪正将。
行伍之人,粗鲁无状一些在所难免。
田英何许人也,早就见惯了官场了各种怪状,这等小状况算不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马上由愠愠之怒更换成微微一笑,右手兰花指悄无声息地一弹。
待弹落指头上的事物后,优雅地伸了出去。
很明显,她在这一招上浸淫已久,已臻化境。
“久闻田察征使是大宗国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呵呵,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哦呵呵呵。”卓洪一把将田英的指尖像捞猪脚面中的蹄筋一般轻轻捞起,又故作风度地弯腰俯首,用自己微闭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一下。
田英习惯性地面带微微的羞涩之意,说道:“谢谢洪正将。洪正将过奖了,人家哪有这么好看。”
她声音柔软甜糯,仿佛只是个尚未出阁的青涩少女,而不是身居高位的官场老手,却是毫无斧凿痕迹。
可见道可道非常道,官场之中的各种表情言语技巧,法无定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然后她优雅地抽回了手,就着依然干瘦或纤秀的身材转身让了半个身位,说道:“洪正将,请上座。”。
这种吻手礼是犹斯国专有的,大宗国却是没有。
犹斯国风气靡靡,崇尚浪漫,男士往往行此礼来表达对女士的尊敬和赞美。
这卓洪正将本来军伍出身,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会这种吻手礼,还是过来前跟人临时抱佛脚学来的。此时他见得田察征使对此极为受用,也是心里暗暗得意。
同时,田察征使这种错位的风情,也是让卓洪极为受用,他只觉得半身酥软,口干舌燥,得不由地舔了舔嘴唇。这一舔之下,却是略觉有咸味,又特地咋咋舌回味了一番,觉得有些奇怪。
他心想,大概是今天吃猪脚面时没有擦干净嘴角的原因吧,连忙借转身之际,在手中呵了一口气,然后不留痕迹地闻了闻。
还好,口气之中并没有带着煮熟的猪屎味。
田英和卓洪两人惯例谦让了一番后都坐了下来。
两人连亲信随从都没有带一个,他们的这次会见,他们都不希望太多的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