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兄,你身为高官,虽然你处事光明磊落,不对犯人动刑,但也免不了看到别人审案用刑,是吗?”
韩铁凝脸色一黯,点了点头。
陆商阳的声音嘶哑得他自己都听不出来了:“如果一个人的十指,本来被琴弦深勒入关节,以重物挂坠多时,第二天,又要他用这双手,弹完一曲广陵散,会是什么感受?”
韩铁凝猛地看向他:“真有此事?”嘿了一声,道,“那个想出来的人,倒是个雅人。”想了一想道:“如果把一个人的指骨捏碎,然后再用力击打这碎了的指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嘿!好,广陵散!气势磅礴,大开大合,那不等于用一个大铁锤不停地重击碎掉的指骨吗?”他忽地一怔,望向陆商阳,“难道说……刚才便是……”
陆商阳笑得比哭还难看:“否则,我现在就没法坐在你面前了。”
韩铁凝变了脸色:“你就一个人走了?”
陆商阳摇头苦笑:“我一刻不走,他就一刻弹下去,你要我看到他指骨尽碎么?”他按住眼睛,“我现在眼前只有他的手在晃,全是血,把琴弦染得红透了,连琴身都染红了……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忘这一刻。”
韩铁凝打了个寒噤。“为什么?”
陆商阳的精力似已完全耗尽。“为什么?九王爷要他杀我,他却激九王爷放我。康王说,你弹一曲广陵散,便放人。”
韩铁凝沉吟道:“弹完?那他的手还保得住?”
陆商阳缓缓摇头:“没有。九王爷叫他住手,说算他赢了。”
韩铁凝点头道:“看来康王对他很重视,不然以这王爷阴狠冷酷的个性,必然把他折磨到死。”他抬头看着陆商阳,“不如你先到定国侯府,侯爷认为此次九王爷是势在必行,不可不防,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为了朝廷,也为了惜晴,我都要竭力阻止。即使九王爷不放人,你我联手,也可以把秦夕照弄出来。”
陆商阳摇摇头:“这才是难事。秦夕照是自愿投靠他的,他野心太大,要的是高高在上的权势。九王爷可以给他,他不会放手的。这两个人属于同一类人,足智多谋,心狠手辣,正好互相利用。秦夕照救我,既是不忍见我落于王爷之手,也是在报我不杀之情,下次,出了王府,他就决不会手下容情了,我一样要死在他手上。我是绝不会对他抱幻想的。”
韩铁凝突然笑了起来:“他是人才,侯爷一样可以保他出将入相,只要对朝廷社稷有利,又有何不可?何必非要去投靠那些狼子野心的人?”
陆商阳眼睛一亮:“这倒也是个解决办法。”他眼光又一黯,“不过,他不会要的。他要的是自己能力搏出来的东西,即使这条路是用无数人的尸体堆出来的。”
14
赵构推开门,秦夕照本来躺着,一惊坐起。赵构眼光何等锐利,一眼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畏缩,又很快消失了,换上了一贯的笑容。也难怪,人又不是铁打的,被活活折腾两夜,怕他从此看到琴便会害怕罢。
赵构坐到他床沿,笑道:“我看看你的伤。”
秦夕照茫然道:“哪里?”
赵构噗地一笑,“这么一折腾就把你脑袋弄坏了?”伸手拉出他藏在被中的手,“当然是这双手了。”低头端详那双手,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鼻端闻到一阵药香,不由得又是一笑。“母亲可真是舍得,把什么好药都往你身上堆,放心吧,不会留多深的伤口的,琴弦本就很细。”
秦夕照的手稍稍瑟缩了一下。赵构也不想再伤他,便笑道:“来,我喂你喝药。手不方便吧。”
秦夕照一愣,道:“不劳王爷费心,我自己喝就是了。”伸手便端药碗。
赵构伸手抢过,笑道:“我喜欢喂你喝。”也不让他说话,一手捏住他下巴一手便灌。秦夕照眉头一皱,本待反抗,转念一想便忍了下去。待得喝完,笑道:“你这不是喂人喝药,是在狠命地灌,王爷看来是那天晚上没有把我折腾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