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嫣然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爹娘说的话,徒自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之中:“我又惊又怕,赶紧往外跑,想着去报官,去告诉族长,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为我们侯府讨回公道,结果被祝妈妈发现,她的叫声将所有人都引来了。他们要抓住我,我拼命跑……拼命跑……好不容易跑出府,却被一辆马车撞倒,然后……就吓醒了。”
秋嫣然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两额处大滴大滴的汗珠子冒出来,往下淌……
季氏被秋嫣然的模样吓坏了,不知怎么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赶紧跑过去搂着秋嫣然,轻拍着她的胸口:“莫怕,我儿莫怕,一个噩梦而已,爹娘都在呢。”
祝妈妈?老侯爷皱紧了眉头,压低声音问道:“你梦里害死我们的是谁?”祝妈妈是跟在太夫人身边三十多年的老人了,怎么可能会同外人勾结谋害他们一家?慢着,被害死的人中有他们夫妻俩和夕儿,但没有……逸儿,嫣儿又囔囔逸儿不是她大哥,难道想说是逸儿害死他们?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逸儿是他的嫡长子,怎么可能谋害亲生爹娘和弟弟?
至于说逸儿不是他和季氏的儿子,就更不可能了,季氏明明十月怀胎生下逸儿,如果逸儿是假的,那真的那个呢?当时季氏怀胎,不论是男是女,都是侯府的嫡长子、嫡长女,自然倍受重视,父亲母亲都亲自坐镇产房外,还能让人偷换了去不成?
老侯爷越想越觉得荒诞,很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提不起脚。
自从秋嫣然醒来,他就觉得这个女儿变了,变化还很大,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又好像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整个人都笼在一种阴郁沧桑的气氛中,也不爱说话。
要知道,秋嫣然自来爱说话爱折腾,不高兴也从来不会生闷气,而是会哭会闹,甚至闹个鸡飞狗跳。可以说,这个唯一的嫡女被季氏娇惯坏了,没有什么心计,又哪里如现在般眼神复杂?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自家女儿的这种变化这种眼神,还有那种全身心的悲愤,才让他情不自禁地顺着她的意思安排秦婆子出去守着,才吼住季氏的插话让她继续说完她的噩梦,才仍然留在这等她的答案。
秋嫣然还没有开口,季氏先抢过话来:“一个噩梦而已,嫣儿莫要当真,白白损了手足之情。嫣儿,除了你同丁家的亲事是无奈之举外,你大哥可是自小就宠着你的。”很显然,她同老侯爷一个想法。
秋嫣然没有看他们,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正前方,仿佛忘记了身旁还有人,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大哥?不,虽然他不是我大哥,但害死我爹娘和二哥的不是他,他也只不过比我早一点听到真相罢了。若不是我爹娘和大哥都没了,那老妖婆自己也病得快不行了,她又哪里敢把真相告诉大哥?呵呵,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她要让大哥照顾他亲妹子柯巧巧呢,说什么柯巧巧才是他同根同脉的手足至亲。”
“……”季氏的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嫣儿在说什么,莫不是……疯了?还是嫉恨柯巧巧、怨恨太夫人偏心,纠结于心太久,所以疯了?
老侯爷更是气得握紧了拳头,正想喝骂过去,却又听到秋嫣然幽幽道:“我一直觉得奇怪啊,如果说老妖婆重男丁,喜欢大哥,不喜欢我娘和我,可她为什么对爹和二哥也是冷冰冰的?爹不是她儿子吗?二哥不也是她的嫡孙吗?为什么还不如一个外孙女?”
老侯爷一怔,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那边秋嫣然继续道:“原来爹就不是她亲生的,她又怎么会喜欢?不但不喜欢,她还说爹的屁股上长着一块黑斑,是魔鬼的标志,所以爹害死了比他早一刻出生的嫡长兄,抢占了侯府的一切。”
老侯爷和季氏几乎同时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什么嫡长兄?哪里来的嫡长兄?不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嫣儿怎么知道她爹屁股上长了一块黑斑?
老侯爷看了季氏一眼,季氏赶紧猛摇头,她再怎么昏头,再怎么宠女儿,也不可能跟女儿说丈夫身上的胎记不是?还是那样的位置?
秋嫣然此刻完全沉浸在前世死前那一刻多钟的震撼和悲愤中,哪里还记得她爹娘就在她身边,“老妖婆说,若不是她生下秋正芬后就再也没怀上孩子,她早就弄死爹了。直到秋正芬的儿子成了庆元侯府的嫡长子、准世子,老妖婆才舒服了一些,因为庆元侯府的一切只能是她的儿孙的……”
秋正芬?老侯爷的妹妹,柯巧巧的娘?季氏不由地有些心慌起来,脑袋里有很多东西好像要冒出来,可是又乱成麻。巧得很,当年小姑还真是同她差不多时间生产的,也在侯府里。秋正芬的夫君是老太爷看中的,人很不错,但太夫人和秋正芬都不满意,嫌弃他没出息。秋正芬怀头胎的时候,太夫人借口柯家没有长辈照顾将秋正芬接到洛城养胎生产,奇怪的是,产后才三个月,秋正芬就带着女儿回去了,一点都不担心小小的婴孩经不起路上的折腾。
柯家的那个长女,也就是柯巧巧的姐姐,自小身子就不好,不到三岁,也就是在柯巧巧出生后没两个月,就夭折了。得到消息是季氏还唏嘘不已,那孩子出生时也是白白胖胖的呢,看着比秋逸然还壮实,肯定是洛城回去的路上受了折腾,坏了底子……
现在想起这些,季氏不由自主地打起抖来,为什么小姑不心疼孩子在长途奔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