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
“你先放开我。”
“不要。”
他柔软的黑发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她的发尾,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惺忪的睡意,性感的无可救药:
“鉴于你撒谎前科太多,我不相信你的承诺。”
“……”
“按你以往的行为模式,一旦你躲进洗手间,就会十个小时不出来,或者干脆从洗手间的窗户爬出去溜走,直到你理清思绪并想出下一步挽救计划为止。”
他淡淡地收紧手臂:
“我拒绝冒险。”
“……”
很好,很好,计划还没有成型就湮灭在了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
男朋友智商爆表真是不要太好。
李文森把长发从他手里扯出来,放轻了语气,诱哄一般地说:
“我用曹云山的性别发誓我真的、真的马上就回来,绝对不跑,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
乔伊纹丝不动地搂着她:
“不好。”
“……”
……
不知为什么,起床这个小动作,在这个清晨变成了比概率论和数理统计更艰难的事情。
她的新晋男友展现出了他性格中令人难以置信的一面,幼稚指数突破天际。李文森足足和他耗了十五分钟,先是讲道理,紧接着是不讲道理,最后不得不抛出了亲自做早餐的杀招,费劲口舌才让他勉强相信她不会突然变成一股青烟从厨房里消失。
而在这之后,她又花了整整十分钟向他反复保证她绝对不会跳窗溜走,乔伊这才极不情愿地放开她,让她找到一件完整的衣服穿上。
卧室的门被她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清响。
乔伊在薄薄的天光里睁开双眼。
完全的清醒,彻底的清明……方才他搂着李文森时呢喃般的睡意,就像清晨笼着花朵的梦境,随着露水而来,随着露水消失。
又或者,从来没有出现过。
……
为了不打扰她的睡眠,他放在枕头下的手机被调成静音,屏幕亮度被调成最暗,此刻正低调地闪烁着,从昨天晚上三点四十七分开始,没有一刻停止。
他那位可敬的教父干出来的好事。
乔伊从枕头下把手机拿出来,愉悦地盯着已经快爆炸的收件箱,生平第一次觉得,在“木乃伊新鲜包邮”、“古墓藏品现货待售”这样的通知短信外,偶尔收收几条无伤大雅的寒暄短信,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
……
他推开门,猫一样寂静无声。
客厅乱得像遭遇了外星人的入侵,书架上的珍贵书籍横七竖八地放着,伽利略的手稿印着湿漉漉的茶水痕迹,正凄凉地躺在地上,封面上还有两个可怜兮兮的灰脚印。
其他物件也不能幸免——他的天文望远镜,他的显微探测器,他公元前三万年奥瑞纳西岩画的首次拓印本,还有他们平时手写的杂乱笔记都零零散散地铺在地上,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收拾。
乔伊在那些价值连城的摆件边停下脚步。
他想起昨天晚上李文森被他抱到餐桌上时,她宽大的衣袖如何从她手肘上滑落,她修长的手臂是如何轻轻扫过桌面,而这些水晶餐具、花器和陶瓷,又是如何一件一件从桌上跌落,在寂静的夜里摔成晶莹的碎片……
乔伊垂下眼眸,微微勾起唇角。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连续不断地提示着有信息进来。乔伊蹲下身,把李文森的笔记本和书一件一件地从一地狼藉中挑拣出来,抚平折角,这才放回书架。
“您忘了整理自己的书。”
伽俐雷阴郁地蹲在墙角:
“恕伽俐雷直言,那才是真正贵重的东西,光伽俐雷的好朋友伽利略先生的手稿就抵得上一群人一辈子的生计,只要您授权伽俐雷动文件,伽俐雷就能立刻帮您整理好。”
“不必。”
乔伊伸手取下书架上一本《梵高绘画符号研究》:
“如果她喜欢看着些东西摆在地上,那就让它们摆在地上,她不吩咐你收拾,你就不要动。”
“您真是一位慷慨的情人。”
伽俐雷的声音更阴郁了:
“但夫人却不是,伽俐雷刚刚不过小小地询问了一下夫人是否要准备二次蜜月的机票和行李……夫人却直接叫伽俐雷闭嘴,小气到连即将到来的长假都不打算和您一起度过。”
“……”想象出来了。
乔伊没有再说话。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完全从山岗上升起,山谷间笼着薄雾。
书架边一格一格的药格上镶嵌着精致的彩绘玻璃,他把大部头画册放到一边,伸手从空了的隔层深处取出一个小小的墨绿色丝绒盒子来。
绒布上满是灰尘,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些年岁。
乔伊站在窗边,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拂去盒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