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視線在空中膠著,片刻,葉清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換鞋進屋,到司徒景身邊時微一頷首便徑直朝二樓走去。
葉凡反應過來連忙叫住他:“葉清,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飯菜。”
葉清身形稍頓,轉過頭來,難掩臉上的疲憊,但居然還摻雜了一絲笑意:“剛在外面吃過了,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們慢慢用餐。”
葉凡點點頭:“好,”說完之後便在剛才的位置上坐下,“好些了嗎?諾,喝番茄蛋湯吧。”
司徒景微皺眉點頭。一千塊一小時居然是這個待遇。他就算再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太冤枉了!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沒弄清楚:“你們是什麼關係?他怎麼會在這裏住?”
這會換葉凡驚訝了,他居然不知道。她還以為他早就查清楚了。不過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葉清從來就沒有把家人公之於眾。
“葉清是我弟弟。”瞥了一眼司徒景目瞪口呆的模樣,葉凡忍不住打趣道:“喂,有那麼驚訝嗎?你嘴張這麼大都可以塞下一個鴨蛋了!”
對她的嘲笑不以為意,道:“真是一點都不像。沒想到,葉清還有一個這麼平常的姐姐。”葉凡搖頭笑,她長得一般是事實,但葉清是她親弟弟這也是事實。沒必要不接受事實,她一向有自知之明,也不喜做無謂的爭辯。隨他去好了。
番茄蛋湯做得很好,但司徒景喝了一口之後還是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他討厭吃番茄。
看司徒景痛苦的樣子葉凡心裏的內疚更深一層。她可是收了錢的,結果老板連飯都只扒了幾口,這要是換了她,她早就反悔了。難得司徒景還這麼有風度,就算心有不甘也隻字不提。葉凡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勺子,蹙眉道:“算了,不喜歡就別吃,我們到外面去吃吧。”
說完便把飯菜收起來。這裏比較偏僻,周圍也沒什麼外賣店,她現在沒心情再做飯了,乾脆到餐廳去用餐。至於加班費嘛......
“加班費就算了,晚飯你請。”嘿嘿。
*** *** ***
漆黑的天地中,唯有均勻的呼吸聲在不斷地重複。
黑夜,黑洞般把一切吸噬、輾轉粉碎,留下空落落的一地淒清。整個世界靜得沒有一絲人氣,似世界末日席卷後的蕭條肅殺。
熟睡的人,安詳;醒著的人,邪魅。
沒有一個人願意看到惡魔的微笑。至少在此刻。
惡魔有著刀削斧鑄的輪廓,深邃邪惡的眼神,阿波羅般健美偉岸的身材。黑暗中,感惑人的嘴唇勾起嗜血的笑意,森森白牙閃出陰冷的光芒,殷紅的舌尖探出,饑渴地舔過薄唇,隨時準備對毫無防備的獵物發動攻擊。
是的,你一定不能容忍惡魔的虎視眈眈。那種不知何時便會被拆吃入腹的恐懼遠遠大於被直接捕捉的慌亂。涼颼颼的空氣,隨著陰風,陣陣環繞於獵物的周身。但,惡魔並不急於享受酣然夢中的可憐生物。他習慣把獵物戲耍於股掌之中的優越感。想像著平時叛逆活潑的獵物在自己的包圍中不知所措、苦苦求饒的情景,他興奮得連呼吸都微微急迫起來。
惡魔,之所以為之,不是因為他的邪惡,而是那種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讓你陰冷發抖的黑暗氣質,一個微笑,便可攝人魂魄,一個眼神,就能震碎肝膽。
恐怖,無孔不入。靜靜蜷縮於一隅的獵物微微顫抖著,眉毛皺起來,仿佛正在面臨難以逃脫的困境。事實上,這種令人窒息的恐慌已經滲入空氣,一呼一吸之間,早已隨血流遍全身,然後由內而外地衍生出無法抗拒的森冷,就連髮尖都布滿冷清。
血腥的笑容不斷拉大、拉大......
猛然驚醒過來,短促的喘氣溢滿黑漆漆的室內。恐懼的一幕於腦中定格,然後隨著床頭燈的光亮潮水般湧去。一切歸於平靜。
仿佛誰扣動了扳機,怪異的畫面迅速遠離,最後化作夜色中的一點,徒留一片心悸。
一定有什麼發生過,但混沌的腦袋什麼也想不起來。淡青色的柔軟床單在昏黃燈光照下,或濃或淡,深色的陰影隨著褶皺起起伏伏,一條條灰糊糊的溝壑躍然床上。
葉凡隨意抓了兩下半長的頭髮,餘懼未消。連著好幾天晚上做噩夢,醒過來又什麼都想不起來。身邊似乎蟄伏著一隻猛獸,在不動聲色地等待著,到她毫無戒防之際給予致命一擊。
真是糟糕透了!光是這樣想一想就忍不住發起抖來。她不是膽子小的人,小時候家裏經常會只剩她一個人──有時再加上葉清,無數個漫漫黑夜她都咬牙度過,不斷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告訴自己“不怕不怕”、“會沒事的”。到最後真的練就了一身處變不驚的本領。
但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有時候想像力太過豐富(姑且算是缺點了),說白了就是愛自己嚇自己。人說“人嚇人,嚇死人”,她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咚──”物體落地的聲音在夜裏突兀地響起,啊──葉凡咬著被子,尖叫聲被壓抑在喉中。發生什麼事了?
以前還能勉強控制住天馬行空的幻想,但現在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制止豐富想像力的作祟了。
身體不可遏制地顫抖著。不能這樣下去,葉凡不斷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要冷靜冷靜......
冷靜冷靜!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什麼神啊鬼啊之類的玩意兒!對於本就不存在的東西她為什麼要害怕?
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她倒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