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站在优昙钵树下。她也和苏摩一样一身白衣,只佩戴了简单的首饰,风吹着绿叶摇曳,她的纱丽和黑发在风中轻舞。她看了一眼一脸惊骇的萨蒂,又静静地看了苏摩一眼。
这一次,苏摩垂下了视线。
“塔拉?”萨蒂依旧难以置信。“你不是说……不是说……”
“我什么也没有说啊。”塔拉说。她走上前去,站在苏摩面前,注视着他。“听说您对萨蒂说,如果我能见你一面,你就不再骚扰我和我的家人?”
“是的。”苏摩隔了一会才用温和恭谦的声音回答。
塔拉顿了顿。“那么,能否请您赏光,陪我到园林里随意走一走呢?”她说,露出一个笑脸来。
“不胜荣幸。”苏摩说,他转身向园林深处走去,替塔拉拨开了帷幕般垂在树下的藤蔓。塔拉走了上去。
直到两个白衣的身影都消失在绿荫深处,萨蒂还站在原地,眼睛圆睁,嘴巴张开。
苏摩和塔拉肩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周围没有别人,只有各种鸟儿的啼鸣和风吹树林的温柔轻响。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如果你喜欢听歌,我可以唱给你听。”塔拉突然打破沉默这样说。
苏摩笑了笑。“达刹的女儿只会唱祈祷歌。不用了,多谢。我已经听过很多。”
“那么,你想要看我跳舞?玩球?玩乐器?”塔拉说。
苏摩摇摇头。
“那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呢?”塔拉说。
“我想让你做我妻子。”苏摩说。
“这是不可能的。”塔拉说。苏摩没有回答。
隔了一会,塔拉自己叹了口气。“我长得很像卢醯尼?”她问。
这一次苏摩笑了。“你妹妹和你问一样的问题。不,塔拉,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那她们是什么样?”塔拉用一种带着笑的口吻问。
苏摩沉默了一会。“其实……”他轻声说,“我只记得她们的死亡。”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情感和回忆,与月宿宫的色彩一样在天海的波浪中被洗得干净。她们的生命变得陈旧黯淡,唯有她们的死亡常新。
“你的确和我父亲说的一样,是个冷酷无情的丈夫。”塔拉温和地说。
“我的确并不称职。”苏摩说,“但我会学着改正。”
塔拉笑起来了,她笑起来没有声音。“跟我讲讲吧,苏摩殿下。”她说,坐到了路边从树上垂下的秋千上。
“讲什么?”
“讲讲你的故事。讲讲你和天帝一起打败魔龙弗栗多的故事。讲讲天神和阿修罗为了争夺甘露发生的战争。”她说,脚轻轻荡着,点着地面。
苏摩笑了,他伸手替她扶着秋千,“打败弗栗多主要是因陀罗的功绩。那时他还很年青,面孔俊美,像个姑娘,但他个性十分粗暴,在我们当中他最……”
“不。”塔拉打断了他。她的眼睛直视着他。“我只想听听你讲讲自己。”
萨蒂坐在树根上翻看一本贝叶画册,看到塔拉和苏摩从园林深处走出来时,她跳了起来。他们和走进去时没有什么两样,两人表情都很平静。塔拉招手让萨蒂过来,然后转身看着苏摩。
“希望您说到做到。”她说,“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的家人了。”
但苏摩的眼睛只是盯着她。“我们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呢?”他说。
塔拉笑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来见你了。”
“好。”苏摩说,“下一次我们可以去天鹅湖边见面。那里的莲花开得很美。”
塔拉的笑容变得更加深刻。“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说。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去凉亭吧。”苏摩说,“或者,到人间去走走也行啊。”
塔拉这次只是笑笑,不再作答。她拉着萨蒂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走出好远之后,萨蒂回过头,看到苏摩依旧站在那里,目送她们。
“塔拉,”她忍不住说。
塔拉没有说话。萨蒂感到姐姐的手掌心不再像从前那样冰凉,而是微微发着热。她不禁奇怪地看了塔拉一眼,但塔拉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临到家时塔拉才放开她的手。她迈步朝房子里走去,突然轻声地说了一句:“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什么不满足?”萨蒂问。但塔拉径直走进了房间。她还要去照看家务,管理牲畜,打水和照管灶火。
苏摩正在月宿宫里做梦。
他梦见自己又一次站在白色的海岸上,白色天衣被血水染红,周围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他认得他们每一个人,有天神,也有阿修罗。每一张面孔上的眼睛都大睁着瞪视他,每一张嘴唇都张开来无声地谴责他。
是的,他记得这个景象。这是天神和阿修罗在世界上最古老的海洋乳海边上的第一次战争,在这场战争之前,他们曾共同分享天界,甚至一起住在永寿城。可是为了争抢从乳海中浮现出来的令人永生的甘露,原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