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办法。这回入狱后家人谁也没来看他,几天前儿媳妇却来了,没见面,给他送来一样东西。他打开那包一看,是一把草。那意思很清楚,儿媳妇骂他是牲口。他从那天起就再也不说话了。今天早晨,他忽然起得好早。走到水房,那里有一块砖,是用来垫茶壶的。他站在水槽边,解开裤子,把自己的y囊掏出,平板板地放在水泥台上,然后,抄起那块红砖,猛地一下,朝它拍了下去,顿时他的下t一片血r模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自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
有生以来,刘大方第一次瞧不起自己。如果说以前劳教时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话,做人,现在,他却再也抬不起头来。监狱里的犯人,数搞男女关系的最被人看不起,被称为“杆犯”,走到哪里都有一种人人喊打的味道。以前是王家无中生有,这回却是真的。家里人始终没有来探望,更使他肯定了这个判断,那就是,他这次无可救药地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像老吴头那样,自己的亲人都认为你是畜生。他想妈妈,爸爸,想妹妹,也想王朝霞,但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再没有资格想他们。他晚上哭得那么厉害,同室的人报告管教,要求把这个“杆犯”调到别处去。连贼都认为比他神气,见于人能说:“我是个贼。”你能说:“我是杆犯”吗?半年过去了,家里没有一个人来,也没捎来任何东西,连他寄去的信都退回来了。刘大方彻底绝望。
他从地板上抠下一根钉子,每天一点一点地磨成锋利的小刀,想用来割腕自杀,却被同号的人发现报告了管教,结果钉子被没收,又关了五天的禁闭。他想从工厂里偷出一把螺丝刀,但很快发现那根本不可能,每天对犯人的搜身在那里是最严的。这天吃饭的时候,他洗自己用的小铝盆时,忽然住手不洗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铝盆是要放到门外的,他却没有放,而是藏到了自己的被子里,谁也没有发现。半夜里,别人都睡熟了,刘大方就把铝盆拿出,一点一点折,把折下的一条条铝片就像吃香蕉一样放进嘴里,一寸一寸地咽下去。用于整个后半夜的时间,他把一个铝盆吃得一千二净。早上,犯人醒来时,发现刘大方正身朝外头躺着,嘴里在大量地流血。他被送到医院,动了手术,又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这时候刘大方才体会到,死也像世界上任何别的事一样,你躲它躲不了,你要找它时偏又让你找不着。回到监狱后,他成了最忧郁的人,每天不说一句话,就是想着如何能快快地死去,不要再见到家里人,不给父母和妹妹丢脸。
这天管教来叫刘大方,说有一个叫魏凤兰的人来探望他。刘大方很奇怪,他从来不认识一个这样的人。管教把他带到会客室,说:“管他是谁,见面不就知道了?”刘大方进了会客室,看见一个女人。他愣了半天才叫出一声:“三嫂?尸不错,这个女人正是三嫂,她半年多不见显得好老,眼角出现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上竟能看到白发了。三嫂泪汪汪地看着刘大方,说:“大兄弟,你咋弄成这模样了呢?”终于哭了起来。两个人坐在一块,就把以前没说完的话说了说,手握着手,感到彼此都是最可怜的人了。大方问:“三嫂,你咋找到这来的?”三嫂说:“架不住打听呗。这小半年里,俺哪天不惦记着你哩?大兄弟,是俺把你害哩。”说着,又要哭。刘大方忙道:“三嫂,你这些时过得咋样?”三嫂说:“还能咋样?那个现世报跟俺离了,俺回了娘家,看人家眼色过日子,那能好得了吗?”眼泪又流下来了。刘大方看她的衣服上打着补丁,脸上是菜色,就知她的日子过得多难了。、三嫂拿出一个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三听鱼罐头,两盒槽子糕,还有两个小黑瓷坛,里面装的是她自腌的小黄瓜咸菜。最后,她又拿出二十个咸鸭蛋来。刘大方说:“三嫂,你这是干啥?你自己的日子难,给我拿这些东西干啥哩?”泪水从他的眼中夺眶而出。
三嫂说:“大兄弟呀,你是让人给陷害了呀。”刘大方不解地看着她,不知此话是指什么。“这话咋说哩?”刘大方问。三嫂道:“那个刘大嘴,你还记得不?有一回喝酒喝多了,就跟俺家那个现世报吹牛x呀,说他认识县委书记哩,又说县委书记下边的人找的他,让他安排你去俺家住哩,知俺守活寡,非跟你好上不结哩,俺可是军婚哩。你说这人咋这么坏哩?大兄弟,你咋的啦?”刘大方的面色如土,再听不进三嫂在说什么。直到三嫂走他都没再说一句话。回到牢里,像死了一样,他靠在墙角,冲另一个墙角出神。他的眼睛里不是死灰一团了,而是在冒火。他把王栋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从到刘家提亲,到何参谋出事后他对刘家态度的变化,再联想到公安局对他的突然逮捕,再加上今天三嫂所言。一幅完整的设计陷害的图画忽然变得这么清楚,一切都是王栋,他一步一步地在毁灭刘家,毁灭刘大方。想到此节,他感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畅快,心头的迷糊一扫而光,他一仰头,爆发出一阵大笑。号里人吓了个半死,都以为他疯子。
从这天开始,刘大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说话,唱歌,见人就带笑,绝对服从管教,遵守监规,干活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卖命。不久,他就受到表扬,被提拔为大值班的。当大值班的有一个好处,可以单独住在一个小号里,而且,晚上号门不上锁。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