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贵妃面色沉重:“即是服食寒凉药物,身怀六甲之人自己会不会知道?孕妇自己会觉得腹中凉,手足无力,腰肢酸软,但这些症状都和孕中多思受惊症状相似,并不如山楂、红花等物侵体那样明显,若非细嚓,不容易发现。”
端妃点点头,也不多言,只唤到:“吉祥!”
吉祥闻声上殿,手中托盘小小一个八仙莲花白瓷碗,碗中热气袅袅,正是一碗杏人茶。吉祥端至玄凌前,端妃低低道:“皇上尝一尝,这碗杏仁茶和方才的那碗有什么不同?玄凌不知就里,然而端贵妃也不说明,玄凌也不多问,举起来各自品了一品,然后摇一摇头,表示芝细差别,贵妃又道:“卫太医试试。”
卫临推辞不过,只得各吃了一勺,细细品味良久,似是不能确定,又品了一品,过一会,大约有了十足把握,卫临道:“回皇上,崔尚仪所制的是加了苦杏仁的,而端贵妃所制是加了省许核桃仁的,两者苦味相近,若非细尝,断断分不出来。”
端贵妃道:“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别,若非医者分别”,她一指吉祥盘中的杏人仁茶,问卫临到:“若有产妇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加少许桃仁的会怎样?”
卫临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既使在腹中长大也会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会身带青紫痕迹。”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了结了厚厚冰棱的湖水里,玄凌额上青筋暴涨,原本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厉。
蕴蓉似想起一事,问道:“若是偶而服用,芭蕉叶蒸的食物呢?”
卫临冷汗涔涔,忍不住举袖去擦:“若与桃仁管齐下,胎儿必不能保,但此物是让孕妇惊悸优思卧在床上。但若此间常有让孕妇惊悸忧思之事发生,那么极难察觉是桃仁与芭蕉之效。”
青铜麒麟熏炉卧在地上,熏炉孔内散着龙涎香的袅袅淡烟,那若有若无的青烟弥漫在空气里,似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脸将人蒙住。
玄凌的眼神恍惚不定,静默无语站了起来,甘氏与苗氏屡屡生事,纯元因误使苗氏小产之事一直常常惊悸夜不能寐。后面也有形容词,然后是蕴蓉说:”表哥,那只是外因,真正的原因是这些桃仁和芭蕉, 寒性日积月累, 才害死纯元皇后和嫡皇子。“
玄凌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唯听见远处永巷传来阵阵更鼓声,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异常。之静静问:“月宾,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皇后被禁足,可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费银资不减,与内务府承报之数由出入, 臣妾恭居四妃之首,协理六宫,皇上命臣妾查处,臣妾不敢不用心,因而夜审皇后身边的绘春,绣夏,剪秋三人。不曾想审出银数目钱不对之外,严刑之下绘春为求活命,吐出当日有人指使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谋害纯元皇后。”她停一停,似要平息胸臆激荡的气息,“臣妾为防有失,再审剪秋与绣夏,剪秋受不过刑咬舌自尽, 绣夏也已吐露实情。”
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 过得格外缓慢。 玄凌一字一字吐出, “是谁?”
烛火燃得久了,殿中有些暗,只有长窗里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雪光,笼在端贵妃沉静似水的面上,如聚雪凝霜一般,“纯元皇后亲妹 当今皇后朱宜修。”
大殿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里崩裂的声音,贵妃侧目看我,“被朱宜休所害失子之人,淑妃不是第一个,也未必会使最后一个。”
声音若能噬人。大约也如玄凌此刻一般,“朕记得,为保纯元饮食周全,一应细节皆是宜修经受照顾,朕以为,姐妹情深帮。”玄凌目皆欲裂, 胸口起伏如海浪潮汐。
蕴蓉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纯元皇后如何登上后位皇上心知肚明, 朱宜修岂能不恨? 岂能不报仇夺位?别看她素日恭谨,其实心肠毒辣,连亲姐姐也忍心杀害!”
玄凌一把推开她,大步流星出去,一边吩咐李长,“随朕去慎刑司。”
殿中又寂静下来,为余我与蕴容和贵妃,蕴容按一按鬓上串珠花翠,懒洋洋坐下,轻笑道:“淑妃,你猜皇上亲审的结果会是怎样?”
我立在窗下,向她会心一笑,“蕴容妹妹会心想事成,不费今日这番功夫。”
她睨我一眼,“淑妃倒是坐享其成,让我与贵妃费尽口舌。”
“我与皇后结怨已深,皇上心知肚明,若我开口,反而不妙。”
蕴蓉笑吟吟看着面容已久沉静的贵妃,“想来除了贵妃,无人说话能让皇上这样信服。”蕴蓉拍着手道:“也亏了淑妃的心思筹谋 籍口月例用度之数不足才顺藤摸瓜抓得出来这些事。”
“举手之劳而已。”我淡淡道:“放眼宫里,哪怕是你我三人也好,水宫里没有些个银钱上的亏空,不过借个由头而已。若非皇后已被禁足,咱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只是…”蕴容按着心口,似是受了惊吓了一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我好事很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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