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七贤二路。』秦风立刻说,自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租来的房子,一小
间,铁皮搭的,大概只有这客厅五分之一大。』他笑笑,露了露牙齿,颇带嘲弄性
的。『反正单身汉,已经很舒服了。』
若兰听得迷迷糊糊,心裡只觉得千百个不对劲。她又转向胡芸。『胡芸,你....你
这朋友在那儿读书呀?』
『没读书,』秦风又接了口:『伯母,您有什麼话,可以直接问我。』
『哦!』若兰的眼睛张得更大了,这男孩子怎麼如此放肆呢?他身上颇有股危险的
、让人害怕的、令人紧张的东西。她忽然脑中一闪,想起胡芸说过的话,她要交一
个逃犯的朋友!天哪!这可能真是个逃犯呢!说不定是什麼杀人犯呢!她上上下下
的看他,越看越像,心裡就越来越滴咕。
『我没有读书,』秦风继续说,尽量想坦白自己。『读到高中就没有读了,服过兵
役以后,我一直在做事。我父母早就去世了,有一位乾爹很照顾我,我一个人在社
会上混,因為总要有一技谋身,所以,我学会了修汽车。从学徒干起,这些年,我
一直在修车厂工作,假若您闻到汽油味的话,』他笑笑。『準是我身上的!我常说
,汽油和我的血液都融在一起了,洗都洗不掉。』
『修....修....修车厂?』若兰惊愕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的意思是说,
你....你是个学机械的?你是工程师?』
『工程师?』秦风爽朗的大笑。『伯母,我没那麼好的资歷,我也没正式学过机械
,我说过了,我只念过夜间部高职,大学门都没进过,怎能当工程师?我只是一个
技工而已。』
『技....技工是....是什麼东西?』若兰问。
『妈!』胡芸急了,她向前跨了一步,急急的解释。『秦风在修车厂当技师,那只
是他工作的一部份,主要的,他是个作家,妈,你看过秦风的名字吗?常常在报上
出现的,秦始皇的秦,大风吹的风。』
『胡芸!』秦风的语气变了,他严厉的说:『不要帮我掩饰,也不要让你母亲有错
误的观念。我最恨的事情就是虚偽和欺骗!』
『秦风!』胡芸苦恼的喊了一声。秦风!你!你这个直肠子的、倔强的浑球!你根
本不知道我母亲是怎样的人?你不知道她有多现实,多虚偽!你一定要自取其辱吗
?她望著秦风,秦风也正瞪视著她。於是,胡芸在秦风眼睛裡,脸庞上,读出了一
份最强烈的,最坦率的“真实”!这也就是他最初打动她的地方,不要虚偽,不要
假面具,不要欺骗!『人生是奋斗,是挣扎,奋斗与挣扎难道是可耻的吗?』秦风
的眼睛在对她说话,她迅速的回过头来了,面对著母亲。
『妈,让我坦白告诉你吧!秦风是我的男朋友!』
『哦,哦,哦。』若兰张著嘴,瞪视著胡芸。
『秦风在修车厂做工,』胡芸继续说,口齿清楚,她决定把一切都坦白出来。『如
果你不知道技工是什麼东西,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就是修理汽车的工人。爸爸车子
出了毛病,每次就由技工来修理,这,你懂了吧!秦风和一般幸福的年轻人不同,
他自幼没了父母,必须自食其力,虽然他曾经认了一位乾爹,但是,乾爹住在台中
,无法常常照顾到他,他靠当技工来维持生活,但他喜欢写作,所以,他也写。』
技工?工人?修车的工人?若兰的嘴越张越大,眼睛也越瞪越大。工人?她的女儿
和一个工人交朋友?这比和逃犯交朋友还要可怕!逃犯不见得出身贫贱,这秦风却
出身贫贱!
哦!哦,她不反对贫贱的人交朋友,却不能和胡芸交朋友!那是耻辱!
『伯母,您不要惊讶!』那个“秦风”开了口。『我之所以来您家拜访,是因為我
和胡芸相爱,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应该瞒您的事情....』
『相爱?』若兰终於尖叫了起来,她转向胡芸,尖声的喊了一句:『胡芸?』
胡芸静静的望著母亲。『是真的,妈妈。』她低语。
哦,哦!上帝!老天!....若兰心裡一阵乱喊,因為她不知道该怎办。忽然,她跳
起来,满屋子乱转,想想看,想想看,这事该怎麼办?要命!偏偏胡涛又不在家!
她站定了,望著那“工人”,秦风也正奇怪的看著她,她在干什麼?满屋子转得像
个风车一样?
〈二十三〉
若兰咬咬牙,心裡有了主意,她转头对胡芸说:『胡芸,你到楼上去!我要和你的
男朋友单独谈谈!』
胡芸用一对充满戒意的眼眸望著母亲,摇了摇头。『不!』她坚定的说:『我不走
开!你有什麼话,当著我的面谈!』
『胡芸!』若兰皱紧眉头:『我要你上楼去!听见了没有!』
『我不!』胡芸固执的喊说。
『胡芸,』秦风开了口,他的眼光温柔而热烈地落在胡芸的脸上,他的眼裡有著坚
定的信念,固执的深情,和温和的鼓励。『听话,你先上楼去吧,我也愿意和你母
亲单独谈谈!』胡芸担忧的看著他,轻轻的叫了一声:『秦风!』
『你放心,胡芸,』秦风说:『我会心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