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飞一瞧,这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当即便狠狠把自己的袖口拽了回来,鼻孔里出气道:“果然是一丘之貉。”
宋离却一点儿不恼,甚至还低低说了一声:“抱歉。”
而后站起身,把床边的位子让了出来:“苏姑娘,再劳烦你喂个药。”
苏情自是乐意帮忙。
几个人帮着把一碗药给不悔灌了进去,不过须臾,不悔脸上的蜡黄便渐渐退去。
段云飞捏着不悔的手腕,号了半天,半晌沉沉的舒了一口气:“命不该绝。”
他话音方落,身后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几人往后一看,罪魁祸首却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伏伽真人。
宋离身上本就有伤,连日劳累也未曾好好休息。不悔感染时疫后,他更是绷着一根筋没敢松懈。
如今听到段云飞亲口道出不悔脱离险境,他当即便浑身力气被抽干似的脚底一软。屋里还有人,他怎么也不敢倒下,刚想寻着个东西靠一靠,不料先是碰倒了放在桌上的茶壶。
茶壶在桌上滚了一圈,连着带倒几个杯子,噼里啪啦滚到地上,碎了一地。
宋离自是意料之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小腿又不慎踢到了放着铜盆的木架。于是又是一阵叮铃哐啷。
待他好容易站稳身子,不甚自在的往床那边看了一眼。
段云飞瞪着双眼睛看着满屋“杰作”,震惊道:“你是想砸锅卖铁的庆祝一下吗?”
另外几个人闻言,都掩着嘴笑了笑。
想来这几日连绵阴云,总算是雨过天晴。
苏情轻笑着替宋离开解道:“真人想必是关心则乱。”
“他有关心?”段云飞声调上扬。
林然皱着眉推了他一把:“你再这么和真人说话信不信我抽你?不悔是真人的徒弟,他怎么可能不关心!”
段云飞不屑的“切”了一声。
目睹了宋离“关心”不悔全程的安若素头疼的抚了抚额:“你俩要吵要闹也看看场合行吗?不悔还睡着呢!我们先出去吧,真人会照顾好不悔的。”
“哎对对对。”林然把段云飞拉过来,边往外走边说:“外头还那么多人等着救命呢,别在这儿磨蹭了。你那个药,吩咐人煮了没有啊?够不够喝的?”
林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身后的木门再一次合上。
宋离踯躅的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俯下身去收拾一屋狼藉。
他现在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哪怕历经生死又在末路回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舒服,安心。
把屋子重新归置整齐后,宋离洗了手回到床边坐下。
他看了不悔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在那人淡色的嘴唇上点了一下:“你说的对,命大的很。”
·
日落西山,得知不悔转危为安的萧正清和叶久川终于得到安若素的首肯,如愿过来照顾不悔。
累了几天的宋离把不悔交给他们看护一会儿,抽着这个空当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城中依旧混乱,虽说疫情得到了控制,但到底波及人数甚广,将那些无救的人一去,这雍州竟只剩一半人口。这一半当中,安然无恙的不过百余人。
这必然是一场伤筋动骨的灾祸,自此往后,雍州再想恢复到昔日繁华,少说也得十年。
沧州和禹州也没好到哪儿去,亦需几年时间休养生息。
短短数日,苍皇大陆三座城池接连遭受重创,武林盟主简承泽大发雷霆,交待下去等疫情稍稳,便要差人来处理善后。
宋离沐浴完刚想回去看看不悔,转身就被人喊去主持大局。
等再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宋离一进门,还带了阵冷风回来。
守在床边的萧正清扭头看了一眼,对叶久川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乖乖跑去给他师尊倒水去了。
“师尊,外面冷吧?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宋离应声接过,瓷盏刚拿在手里,迎面便闻到一股幽香,正是他熟悉的伏伽茶。
叶久川看出他的疑惑,赶忙解释道:“奥,茶是我收拾不悔衣服的时候从他兜里翻出来的,藏的可严实了,不知道的以为他多抠门呢。”
宋离往床上看了一眼,不悔的脸色已经不复早晨那般难看,隐隐还有了些血色,胸膛的起伏也不似之前微弱。
“不悔怎么样了?”
叶久川道:“段谷主傍晚时候抽空来看过一次,说是已经无碍了,只还有少量余毒,喝几服药就行。”
宋离点了点头,走到床边。
萧正清见他过来,自觉的走到一边去。
宋离替不悔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啥?”叶久川凑了个脑袋过来:“师尊你去歇吧,你都忙了一天了,我俩尽在这儿闲坐了。”
“没事,你们去吧。”
“可是……”
萧正清不轻不重的踢了叶久川一脚,打断他道:“那师尊,我们就在隔壁,有事儿你喊我们啊。”
说着,就连拖带拽的把叶久川拉走了。
宋离也的确是累的很,在床边坐了没一会儿,便倚在床柱上睡着了。
宋离没敢睡的太熟,怕不悔醒来他听不见。
所以,在不悔发出第一声嘤咛的时候,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