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下意识撤剑后退,刚躲开两步,简从宁左脸一歪,那掌风狠狠的抽了过去。
“谁!”简从宁捂着脸吐出一口血沫,疯子般乱转一圈。
视线最终在远处一方不起眼的角门上定格,简从宁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不堪——
那是一种厌恶到极致又痛恨到极致的情绪,是被煌煌岁月浇灌而成的几近病态的敌对,是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想要撕碎他的仇视。
“宁、嗣、音!”
简从宁咬牙切齿的喊出来,众人惊呼,纷纷跟着简从宁的目光看过去。
不悔沉着脸立在刷的粉白的角门边,身后携着巨大的阴影,他穿着黑色的极简长衫,整个人几乎要融进沉沉的暮色中。
但他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杀意,俊朗的面容透着嗜血的白。
宋离无声的动了动唇,旋即紧紧地抿起唇角。
不悔迈着长腿阔步走来,每近一步,身上的戾气就盖过一分。
难以想象,这个月前还周身正气的男人,转眼便犹如地狱而来的厉鬼,阴暗、充满邪气。
宋离敏锐的捕捉到不悔情绪的变化,他在生气,怒火蔓延至整座院子,宁霈云率先招架不住这如刀的杀意,捂着胸口难耐的喘气。
“不悔,”宋离鲜有的命令道:“停下!”
不悔却加快了脚步,脸色愈发难看:“停不下来了!”
透明长剑自腕间飞出,萧瑟剑光划破长空,犹如闪电霹雳而过。
简从宁不甘示弱,随手抽|出家将身上一柄长剑迎上,短兵相接发出刺耳一声剑鸣。
两人身形相差无几,面容也极为相似,现在亦是目中浴火,抵着剑谁也不肯让谁。
暴虐的真气萦绕在院中,无人能插|进他们之间,只能巴巴的看着。
下人想将宁霈云带下去,可这打的你死我活的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侄子,任谁劝也没用。
宁霈云揪着素白的手帕,团出一排褶皱,分外紧张的看着面前,垂泪呼唤:“别打了!嗣音,从宁!你们别打了!”
这声嗣音让简从宁更加失去理智,都这个时候了,宁霈云先喊的竟然还是这个野种!
简从宁功夫不弱,年少时在穹苍学艺,虽未跟着舒乙,但也得了穹苍剑法真传,交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剑剑都奔着要取不悔性命而去。
不悔亦是毫不留情,事到如今,他们二人已不可能容得下另一个。
但见万般剑影若虹霞穿云而过,时而乘浪起,时而驾风归。
剑影纷繁变幻不歇,剑锋却陡然而下,当空划出一道弯月,斜斜斩入招式缝隙。
一招晓风残月,不悔便破了简从宁的攻势。
再往下,他越发凌厉,而简从宁渐渐招架不住。
颓势愈现,不悔反倒收敛起锋芒,吊着简从宁玩儿似的,既不给他个痛快,又不让他占便宜,来来去去,折辱人的意味明显。
终于,不悔像是玩够了,一个欺身向前,“云息”剑准确的刺入简从宁的左肩,抵着他的血肉,将剑稍没入树中。
简从宁几乎是被不悔钉在了树上,脚尖着地,努力的撑起全身的重量以缓解伤口的痛楚。
不悔扣住剑柄朝他靠近,轻轻一旋,剑身在简从宁身上转了一周。
脸几乎是贴着脸,不悔眼中的轻蔑一览无余,他望着面前这张和自己万分相似的脸,脑海中闪过出发前宋离的话——
“我看你,在骨不在皮,在气不在骨,内里有乾坤,不虚其表,人如其心。谓正,不谓邪。”
不悔对简从宁笑了笑,邪吝放荡:“你这个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你跟我长得像,也是抬举你。”
简从宁痛苦的拧着眉,但嘴巴却不甘示弱:“我败絮?那你又是什么!没人要的野种罢了,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是啊。”不悔讽道:“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说着,不悔单手折断简从宁横在身前的长剑,半指长。
“既然你那么讨厌别人说我们长得像,我帮你毁了就是。”
说完,不悔挥动手腕。
简从宁惨叫出声,不悔却连眼睛都没眨。
和着血泪,简从宁那张和不悔相像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不悔随手弃了手里的半截剑,往后仰了仰,旋即满意的点点头:“我觉得还不错。”
“啊!宁嗣音!我要杀了你!”简从宁疯狂的叫喊着,徒劳挣扎,败局已定。
“其实我倒是不介意你和我模样有几分相像。”不悔对他的喊声置若罔闻,只道:“我更讨厌你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不悔终于大发慈悲,将剑从简从宁身上抽出来。
身上一轻,简从宁顺着树干栽倒在地。
“云息”剑上沾着血,滴滴落入草间,不悔看简从宁的眼神如同看着什么污秽之物,只觉恶心。
他一脚踩上简从宁的胸口,力道很重,简从宁忍不住张嘴大叫一声。
白色剑光闪过,简从宁的喊声登时变的模糊不堪。一团血肉掉在简从宁脸侧,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屠戮正道,修习邪术。我与魔教为伍,弃善从恶。我是人人喊打的魔头,是四大门派要斩杀的对象。”不悔悠悠然的收剑回鞘,摩挲着下颌满不在乎的数着自己身上的罪过:“你和南烛最想看到的不就是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