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拿着卷好的纸筒,凑到眼前,透过那个小小的圆孔望着他师尊。
宋离恰好侧首,圆孔正对上他琥珀色的瞳孔。
那里看起来同往常一般平静,但却又仿佛氤氲着一层水汽,连带着宋离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不悔就这么举起来放下去的看了半天,直到宋离终于露出无奈的神色,他才悻悻的收回手。
藏经阁的大门猝不及防被人从外面推开,叶久川人还没进来声儿就先喊了起来。
“宁不悔!你看看什么时辰了,还做不做饭了!”
不悔手一顿。
“你是不是躲这儿偷懒来着?”叶久川一步跨了进来:“赶紧给我去……”
然后叶久川就看见,坐在桌案前的二人动作十分一致的转过身齐齐望向他。
“去……去……”叶久川瞪着一双眼睛“去”了半天:“……师尊?”
妈呀,那坐在不悔旁边的,不是他师尊是谁?
叶久川僵在原地,顿时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还往哪儿摆,嚣张的气焰像闪电似的飞快闪过,瞬间偃旗息鼓。
完了完了!师尊怎么在这儿,师尊听到他大吼大叫了!
惨了惨了,这回形象全没了!
宋离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叶久川,似是也没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乖的跟只老鼠一样的二徒弟还有如此气势汹汹的一面。
宋离没说话,站起来就往外面走,经过叶久川身边的时候几不可见的顿了顿,后者十分没出息的抖了抖。
“啊,对了师尊!”叶久川喊住宋离:“淞雅舍来信了,说今夏的新茶已经烤炼好了,等您亲自去捡,问您何时下山。”
“知会一声,我明日便去。”
“是。那……这次师尊还是和师兄同去吗?”
宋离抬眸朝不悔看了一眼,淡声道:“让不悔去。”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不悔从屋里追了上来,瞅着他师尊飘然远去的背影,问道:“师尊让我去哪?”
叶久川抬起衣袖往脑门上擦了擦,松了口气:“茶庄。”
“去茶庄干啥?师尊要喝茶为何不差人去取,还自己跑一趟。”
叶久川走到桌边,抬起案上的紫砂壶“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师兄,”不悔啧了两声:“师尊都走出老远了,你也松松劲儿。”
“……不行,”叶久川低喘着,肉眼可见一行细汗顺着脸流了下来:“太突然了,我压根没想到师尊会在这儿。”
不悔随手拿了本书过来给他师兄扇扇风,猛然被后者瞪了一眼。
“你是挺能耐啊!”叶久川说着,掰了掰手指头:“五年了,再过俩月就第六年了!师尊从来就没这么跟我们坐在一起过!还贴着,贴那么近,都快严丝合缝了!”
“……”不悔“切”了一声,腹诽道:“还是别了,我怕你直接给吓过去了……”
叶久川没理不悔,接着说:“还带你去淞雅舍,我都没去过!”
“师尊那是为你好……”不悔嘟囔着:“他要带的是你,还没走出这个门你就得倒下。”
“你!”叶久川一把夺过不悔手里的书,作势要抽他:“还在这杵着!做饭去,快饿死哥哥了!”
不悔蹦哒着往外躲,笑道:“这就去这就去。”
*
这天晚些时候,萧正清来了静室找不悔。
不悔这段时间要么在藏经阁看书、要么在静室打坐、要么就是在竹崖扔叶子,一般是不到要睡觉的时候坚决不回岁寒居,着急练功是一方面,怕碰到小莲也是一方面。
宋离爱喝茶,难得对这方面挑剔的很,只要是有了新茶,定是要亲自去挑拣一番。往年都是萧正清跟着,今年换了不悔,他怕不悔出岔子便赶来交代几句。
“大致就是这样,你陪着师尊就好,没什么难的。”
“知道啦,谢谢师兄!”不悔应着,眼睛都没睁开。
萧正清笑了笑,从前襟掏出个白玉瓶,捣了捣不悔的胳膊:“喏。”
不悔低头看了看,不明就里道:“这是什么?”
萧正清拿了个蒲团过来坐在不悔身边,伸手把他的袖子撸了上去。
他指了指不悔红肿的手腕:“知道你心急,但凡是都要有个度,有些事情,尤其是练功,急是急不来的。”
不悔吐了吐舌头,身子一软靠在萧正清身上,头抵着他的肩膀,手伸了出去:“师兄,你给我抹药。”
萧正清无奈的看着不悔,拨开白玉瓶的盖子倒了点在手心上,搓热了才贴到不悔手腕处。
“嘶……”不悔吸了口气:“师兄你轻点,疼。”
“这就疼啦?”萧正清笑了笑:“等你开始练剑,还有更疼的。若是以后也像师尊那样,维护正道、惩凶除恶,被刀伤剑砍也是有的。”
不悔闻言抬起头:“师尊受过那样的伤吗?”
“没有吧。”萧正清回忆道:“起码我印象中没有。”
“哦。”
说不上为什么,在听到萧正清否定的回答后,不悔松了一口气。好像他只要一想到师尊被人伤着就止不住心慌,怕的厉害。
“师尊待你很好。”萧正清道:“跟待我们时不一样。”
不悔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他记得叶久川也这么说过。
“哪不一样了?”不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