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他眉心微蹙,俨然已经不悦:“你有两个选择:一、你自己从我身上下去,二、我亲自动手。”
“不下不下不下,就不下!”
少年听了这话后非但没主动下来,反而贴的更紧,几乎半张脸都挨着宋离。天气本就炎热,少年一番折腾早已满头大汗,他这一靠近,脸上悬而未落的汗珠便尽数蹭到了宋离脸上。
“我不管,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赖定你了!我……啊——”
昏暗的山林中,一道白影飞快掠过。
宋离在树下站定,慢条斯理的顺了顺衣摆。他抬起头,冷然的看了一眼挂在树杈上兀自蹬腿的少年:“最后一次,别跟着我。”
宋离回到方才打水的溪边,为栓绳的白马盘着蹄子伏在岸边,听到他的脚步声,立马扬起脑袋站了起来。
宋离还未走近便一个纵身精准的落于马背上,他拉起缰绳,感觉半边脸汗涔涔的有些粘腻。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寂静的山林,终是策马而去。
·
一日后,黔州。
宋离这一路几乎没再下过马,越是接近黔州,他越觉得此事不可小觑。
五年前,他是来过黔州一带的。那时这里还是民风淳朴、民生富饶,一派祥和之景。可如今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却是残垣断壁,百姓早已逃难离去,只剩下一座廖有人烟的荒城。衰败又颓然,丝毫不见昔年盛景。
黔州城门已经关闭大半个月,百姓进出都要接受检查,以防夷人假冒中原百姓伺机混入城中作乱。
宋离拉住缰绳,白色骏马前蹄微扬,在黔州城门前缓缓停下。
守城的是千秋门的弟子,他们的手腕上别着一支短弩,里面装着的是千秋门的独门武器千秋钉,后背上还挂着一柄长剑。这些弟子中,为首的名唤谢尧,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岁上下,虽然辈分小,却是年少有为。
谢尧老远就瞥见一人一马,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宋离本人,但多少也听说过他的事迹。再看这人长身玉立,气质出尘,一身道袍,形容俊朗,基本上已经能确定他的身份。
见宋离翻身下马,谢尧随手招呼过来一个门派弟子,让人立刻去通知自家掌门师兄,然后才有礼的迎了上来。
他冲宋离拱了拱手,恭敬道:“在下千秋门谢尧,奉掌门师兄之命在此守城,来人可是天眼宗伏伽真人?”
宋离不谙世俗礼数,只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正是。”
谢尧对宋离的做派早有耳闻,也不见怪:“此番真人下山,定能助我等一举大破夷人之乱。还请真人稍等片刻,师兄马上就到。”
宋离淡淡的应了一声,将马绳递给谢尧,自己侧身站在一旁,一派静默疏离的样子。
不多时,黔州城厚重的城门从里打开,千秋门现任掌门安若素御马乘风而至。
安若素身着藏色长衫,右手腕上环着一弩十支千秋钉,腰侧别着千秋门历代掌门佩剑——千秋剑。城门刚开了一个小缝,他便瞥见一块月白色的衣袂随风摆动。唇角勾起,安若素英气逼人的脸上渐渐浮上一抹笑意。
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城门还未完全打开,他便迫不及待的纵马钻了出去。
“宋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飞奔的骏马荡起一地的浮尘,安若素已然落在宋离面前。
宋离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一股无形的劲气盘桓而上,只见宋离月白色的袖口一震,那些细若无物的尘埃便娑娑落于地上。
“安兄。”宋离淡声道。
安若素恹恹的摸了摸鼻子,笑道:“不好意思,马儿跑快了。”他朝宋离走了一步:“宋兄来的真快,我算着时辰还以为要明天才能到呢。”
他说着,本能的想伸手拍拍宋离的肩头,可手刚探出去一半,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悻悻地缩了回去。
几年前,自己因为不小心撞到宋离后背上,被他抓着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的记忆顿时浮上心头。这儿人来人往,自家弟子还杵在那盯着呢,若是在这里中招,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安若素尴尬的笑了一声,对上宋离淡漠的目光,稍显局促的说:“哎哟,还是沾上灰了,想给你拍拍来着……”
宋离随手往自己肩上一拂,很给面子的说:“多谢。”
“哎,那个什么……”安若素往周围看了一圈:“宋兄一个人来的?你那两个小徒弟没跟着一起吗?”
“没有。”宋离道:“事关重大,不好来添乱。”
“宋兄,瞧你这话说的。”安若素笑了笑:“你这个做师父的都正经过头了,徒弟还能上哪添乱?不像我手底下这些,成天没个正型儿。”
安若素当空用力的点了点谢尧,后者一脸委屈的看过来:“掌门师兄,你说就说,指我干嘛,我够乖够听话的了。”
“你看。”安若素一脸“你瞧我说的没错吧”的模样:“一句都说不得,就会顶嘴。要是宋兄的徒儿,肯定不会这么没大没小。”
宋离漠然的看着他们,思及山上的两个小徒弟,心想,好在清深和久川都不是多话之人,若成日里都像安若素同谢尧这样吵闹,他怎么也得将他们赶下山去的。
“走么?”宋离指了指大开的城门。
“走走走。”安若素一拍脑门,语气倏然严肃起来:“扶桑派的阮掌门还在分舵等着,这次夷人来势汹汹,而且人数还多,就指着你来商量对策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