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喝了点酒,身上不舒服。”又
道:“你怎会在这里。”姬巫云笑道:“你许久不回去,我出来找一找。我猜多半能
在昭文馆等到你,果然如此。”一面去扶他,道:“你既然不舒服,便先躺一会儿,
我教人将马车驾来。”宁杞刚学会骑马不久,姬巫云心想他必定贪图新鲜,因此出
来时带了两匹马。
宁杞忽然挣开姬巫云的手,别过脸去道:“我不回去。”姬巫云从未见过他这般
决绝凄凉的神情,不由一怔,道:“简吟,你这是怎么了?”宁杞咬了咬牙,颤声
道:“我不回去!”起身疾步出去。姬巫云牵着两匹马在后面跟着,想起从前在苏州
时自己也是这般纠缠不休的跟着他,不由噗哧一笑。
宁杞听他发笑,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当下怒道:“你笑什么?”姬巫云微笑
道:“没什么。简吟,你到底要做什么?”宁杞咬了咬嘴唇,道:“我要走。”姬巫云
微笑道:“你要走,到哪里去?换洗的衣物带了么?身上带钱没有?李师傅前几日
命你誊写的几卷书还在我那里放着,你也不要了?”宁杞一时怔住。姬巫云柔声
道:“就算要走,也要回去收拾收拾,是不是?”一边拉住宁杞冰冷的手掌,扶他上马。
宁杞浑浑噩噩的跟着姬巫云回去,进了书房便收拾自己的东西,姬巫云笑着将
他的手按住了,道:“你便是收拾好了,能找到地方住么,京中食宿价高,你的俸
禄还未发下。”宁杞微一张嘴,姬巫云抢先道:“现下昭文馆早已关了殿门,方才是
我在等着,他们不敢赶我。你不必打这个主意。”一边趁宁杞愣住,将宁杞拖到榻
上,替他宽了外衣,笑吟吟的道:“凡事都是想清楚了再做好些。你要走,明日我
同你仔仔细细的撕掳清楚,今晚先住着。”一边在他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今晚
你自己睡罢。”
宁杞忽然抱住了他,颤声道:“你陪我躺着。”话语里已带了哭音。姬巫云微微
一怔,一手拥住了他,轻声道:“我陪着你。”
二十一,深宫旧日
夜已深了,宁杞被细细的虫声吵得睡不着,来来回回转侧了足有一个时辰,睁
眼看了看柳梢头的微月,只觉那月光分外晃眼。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巫云,你睡
了么。”姬巫云极清楚的柔声道:“没有。”宁杞垂着眼睑道:“我,我有些话想跟你
说。”姬巫云柔声道:“我一直在等着。”宁杞道:“我……我搬出去。我们分开罢。”
姬巫云侧过身来,明亮的眼睛盯住宁杞的眼,道:“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么。”宁杞低声道:“巫云,是我对不住你,你……”姬巫云也不听他说完,道:“你心
里不再喜欢我了么。”宁杞急道:“不是,巫云,你……”姬巫云仍是不等他说完,
道:“那你要同我分开,是什么道理。”一边温柔的抱住他,柔声道:“简吟,你总
爱闹别扭。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我不轻饶你。”手掌伸进宁杞的衣内轻轻摩娑。
若在平时,宁杞早已服软,这次却缩了缩身子避开姬巫云的触摸,低声道:
“巫云,我不知道你说得对不对,可我们……本就……本就不该……在一起……”姬巫云不
语,半晌才道:“你这样说。你怎能这样说。”宁杞听他语声中带着从未听过的凄
凉,心中狠狠的一阵抽痛,抱住了他,急道:“巫云,我……”姬巫云却打断他道:
“你既然心里这么想,明日我陪你出去寻一处宅子就是。”宁杞低声道:“好,多谢
你……”心中忽然疼得说不出话来。姬巫云也不再说话。
宁杞难熬的躺在榻上,却不敢随意乱动一下,夜半清凉的风自烟碧纱窗中透进
来,身上一阵阵的寒冷。他不敢抬头看姬巫云的脸色,只听姬巫云的呼吸起起伏
伏,显是心中极乱,宁杞不知他在想什么,心中忐忑不安。
姬巫云忽然深深喘了口气,轻轻的道:“简吟,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宁杞
心中一宽,忙道:“好。”姬巫云轻柔的将宁杞拥进怀里,垂眼思量了一会儿,慢慢
的道:“也不算很久之前,宫里有一个皇子。虽说天家无情,他的母妃自然是疼他
的,有一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哥,也待他好。那皇子生得聪明伶俐,他父皇平日最
宠爱他。日子慢慢过去,他的母妃人老珠黄,渐渐失了宠爱,终于遭人构陷,黜居
在宫中一个荒废的偏院里。好在他仍旧受父皇宠爱,也没有宫人内侍敢难为他的母妃。
“宫中有许多皇子,渐渐长大成人,个个开始盘算怎么将那张龙椅弄到手。那
个皇子不愿娶妃,因此从不想这些事情,却有人不肯放过他。一年他的父皇五十圣
寿,宫中摆了寿筵,有人害了他母妃惨死,有意在筵席上将这消息泄漏给他知道,
那一夜他硬生生的将眼泪一颗一颗的咽回心里去。
“后来他的父皇慢慢的老了病了,夺位的争斗一日比一日惨酷,他的二哥毒死
了父皇和太子。他最受父皇喜爱,本来也逃不掉毒手,那个平哥派人
救下了他,安置在自己府里。他却不愿再待在这暗无天日的无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