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王爷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今夜睡得松墨斋?”一双素手在绒缎巾上反复轻拭,那双手如玉似幻,柔若无骨,二指轻捻,又拾起眼前青玉盘上一颗翡翠般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口中。
“是,奴才亲眼所见,王爷已经吩咐下来,今夜谁都不能进松墨斋。”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垂首立在一旁。
软榻上的人轻笑了一声,又捻起一颗葡萄,“看不出,那南宫路遥还真有能耐。”
明媒正娶的北瀞王府正妃,又是皇上赐婚,如此体面如此风光。本来,就算皇甫倾城不愿,碍着皇帝的面子,今晚也必须在新房过夜。而那个南宫路遥,居然连这都能搞砸,不知道触着了王爷什么天大的霉头。
“隐秘的把这消息传播出去,告知西苑的那十余位夫人……”
“公子,您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小厮不解。
玉手在小厮头上敲了个爆栗,“卷书,所以说你不懂。平时西苑那些莺声燕语的,没得给我平添不少麻烦。王府正妃之位一直空缺,王爷便默许我在几位夫人中斡旋。如今真正管事的来了,然妃位高高在上,若是王爷今夜住的蟠鸾殿,这名正言顺的,也就定了,夫人们再难撼动分毫,但偏偏……”言至此又嗤笑了一声。“左右不过是个失宠的,挂个名分罢了,给夫人们一些念想,你想啊,卷书,我是顾着十余位夫人之间的矛盾容易,还是单顾夫人与王妃之间的矛盾容易?”
卷书低头想了想,认真答道:“都不容易。”
那人闻之不禁失笑,眼波流转,却带出一股高旷辽远之气,“卷书,所以说啊,你不懂。这凡事,都要有人担责,权责相成,所谓高处不胜寒,便是这个理了。”
言罢,摆摆手,示意卷书,“送一盏荷叶百合莲子汤到松墨斋,给王爷清清肺火。”撩衣下榻,宽大的下摆卷起,像一只蹁跹的蝴蝶,他似乎心情极好,带着款款的笑意,一张绝美的脸泛起玉石般的光泽,峨冠博带,衣袂翩翩,神采斐然。
卷书虽然日夜常伴身边,却也不禁看得一时失神。
这样的人物,不为官为仕,却心甘情愿地屈居在北瀞王府,身为男子自然无名无分,虽然皇甫倾城对他盛宠不衰,但左右不过做着王府总管的工作。
卷书曾经小心地探问过,公子却只是微笑道,“三生恩情,一世倾心。若有来生,我还愿如此。”
洛凡,王爷当年带他回府时给他赐的名字,在卷书心中,他便真如落凡的谪仙一般。
松墨斋,北瀞王府南书房。
皇甫倾城独坐在书房内,没叫小厮点灯。屋内墨色四溢,他只是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月光如水银般从窗外倾泻进来,照着那双手莹然白皙,这是一双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虽然手心因为长期握剑而生了几个茧子,但是依旧丰润柔软。
他没想通今晚自己究竟怎么了,居然会对一个女子产生不可抑制的冲动,并且这双手在她身上游走时,竟没半分厌恶之情。他还清楚记得,就算是自己年幼之时,母后牵起他的手,他也禁不住全身发抖,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抵制,而今晚……想到她在他身下的强烈抗拒,和带着几分厌恶的执拗眼神,他的情绪不禁又上来了,夹杂着生气、愤怒、和一种莫名的焦躁……
“王爷,洛公子遣人在殿外候着。”
虽然王爷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松墨斋,但卷书捧着汤盏到门外时,还是立即被传了进去。
然而看到来人单是卷书,皇甫倾城眼中闪过几分难掩的失望。
“洛凡安在?”
“公子说时候不早了,遣小的奉汤来时便已睡下。”卷书小声回应,俄顷,不见皇甫倾城说话,卷书又开口问道,“要去传唤公子么?”
“既已睡下,便不必了。你下去吧。”
偏偏这时候,洛凡不在身边。皇甫倾城的话语中带着难掩的压抑。
“执画,叫越剑笙来。”
“是。”
只一会,门便被推开,配剑声轻响,阴影中一个人影大步迈进来。
“王爷,这么黑怎么不点灯?”
说着便从怀里取出火折,刷地点亮了雀屏宫灯。
灯火明灭,映照着越剑笙的一张脸英气勃勃的脸更显得深邃幽远。
越剑笙,北瀞王府侍卫总管,尽心尽职,几乎从未有人见他离开过王爷十米开外。王府的下人不止一次见到,只要王爷一击掌,这名紧衣束裤的黑衣侍卫便会从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现身。
此时的他也依然是一身黑衣劲装,偌大的王府也只有他,能在近身服侍皇甫倾城时依然被允许配剑。
越剑笙还未转头,便觉得从后面被环抱住,皇甫倾城灼热的吐息从耳畔吹过,越剑笙心神一动,“王爷……”
“我说过,私下里不要这样唤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动起来。
“……师兄”
“嗯”
后面的话语却被柔软的唇堵住,‘铛’地一声,剑鞘落地,皇甫倾城一抬手,刚点亮的宫灯又灭了……
衣裳被凌乱地丢弃在地上,手脚彼此纠缠,松墨斋内,不时传出高高低低的喘息声,月光如水,散播着靡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