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远处的丝竹之声,刘玉便知这府上又在举行宴会了。
对面而坐执着棋子的佩兰对这些浑然不觉有何不妥,王府中的宴会从未停过,自她入府以来,这王府便永远是这派歌舞升平,繁华富贵。落下一子后,笑着催促着刘玉快些下棋。
这两日来刘玉与佩兰相处甚欢,下棋弹琴,谈天说地的。可今日却不知怎的,就是没了心情,她懒懒地放下了棋子,说道:“我认输了。”见她没了兴致,佩兰让伏菱收拾棋盘,挪动身子,靠近了些,问着她可是想家了。刘玉转头,半响后诚然点头,“是啊,我想再过几日,郎君便能让我回府了吧。”
佩兰低头,轻声问道:“呆在郎君身边,女郎不欢喜吗?”她说得很轻很轻,不知怎的,就是想起了那日自家郎君拥着这女郎的一幕,言语之中,难免染上一股酸涩的味道。
欢喜......
刘玉微微蹙眉,心头反复咀嚼着这两字。
这时廊上有一奴婢上前而来,看着衣着打扮,就知是个颇有地位的。那奴婢躬身行礼,淡淡笑着,说是王公有请女郎前去。佩兰点头,也应和着:“既是王公相邀,女郎就快快前去,不可失礼。”刘玉道了声后,起身随着那奴婢去了。
一路上刘玉还在想着,这王公可是王家族长,怎会记得她一小小庶族女郎呢?
到了一座大院,绕过假山小桥,走到廊上,除了木屐,徐步入内。尽管心里有所准备,可门被移开的瞬间,刘玉还是难掩吃惊,偌大的厅内坐满了王氏一族众人,皆是峨冠博带的文雅之士,能在朝堂呼风唤雨的一方人物。
都说王氏子弟模样不俗,今日一见,果真不假。或清雅,或脱俗,或华贵,这些子弟端坐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
自然了,最为出众的要属王蕴之了。他没有束冠,长长的黑发只松松束在脑后,垂落在他纯白的袍子上,他姿态随意地坐着,举杯而饮,如此简单的动作在他演绎下,只觉着是说不出的优雅。看着刘玉入内,他轻转酒杯,一双漆黑的眸子朝她望去,薄唇轻勾,满是笑意。
正在饮酒笑谈的王公被身边的一个提醒,也看向刘玉,放下酒杯,儒雅笑来:“可是刘家女郎?来来来,今日我王家有宴,老夫自作主张请了女郎前来,还望女郎莫要见怪。”说一说尽,满座的王氏子弟纷纷望向刘玉,低语相谈的,好不热闹。更是有人,提起了她那日在淮南王府的情景,有一黑衣青年便举起了杯子,笑着让她再高歌一曲,好在王公拂手,打断了这些喜好风雅的子弟们,“刘家女郎乃是客,尔等失礼了。”
对此,刘玉置若罔闻,只行礼道:“王公相邀,阿玉感激不尽。”
“嗯。”王公应了,对于刘玉这般乖巧的姿态,他是满意的,庶族之女,理应如此。其实若不是看在子远的面上,这样身份的女郎他是决计不会让她入住王家的。瞥了下子远,见他还是不为所动,王公唤了个奴婢,让奴婢带着刘玉入座,“请。”
“三叔,女郎是子远的客人,还是坐到子远身边的好。”
宴会之上,座位的顺序代表着一人在族中的地位,极尽苛刻,更不用说主客之间的差距了。刘玉本该被安置在靠门的位置上,被王蕴之这般一说,众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弄得刘玉是尴尬不已。
王公是不会拂了他的意的,点头就道:“既然子远说了,那好,在子远座位旁加个垫子吧。”
那奴婢轻扫了刘玉一眼,很是不解这般女郎,九郎竟会让她相伴左右。恭敬地引着刘玉前去,到了王蕴之的座位旁安置了个垫子,等她坐定,那奴婢蹲身轻举酒壶想为他倒上一杯。不料王蕴之摆摆手,指指刘玉,说道:“不必了,就请女郎为王某倒酒。”
侧过身子,拿过酒壶,汩汩的倒酒声中,刘玉低头咬牙:“其实谁人倒酒都一样。”倒酒其实不算什么,刘玉自觉也没有那么娇贵,只是在这个时刻他挥退了奴婢非要让她亲自倒来,这里头的意思.........
忽然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漆黑而深邃,正温柔含笑地凝视着她。有那么一瞬,她觉着自己的心不受控制般,雀跃地跳动着,或许他的举动真的是........
低低的笑声中,刘玉回过神来,看着他的大手覆盖在她的上,轻按住了她的手,抿唇说道:“满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刘玉窘迫不已,原来刚才的一个闪神,居然连酒已经溢出了都浑然未觉。轻咳一声,夺过酒壶,毫不客气地也自己倒了杯,也倒得满满的,朝王蕴之举杯,那意思分明在说这喝酒嘛,就得满杯地喝。
“阿兄和女郎真是羡煞旁人。”说这话的,是王佑之。
这还是刘玉第一次王佑之,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转头又看着王蕴之,心中暗自对比着。一旁的王蕴之用余光轻瞥,放下酒杯后,广袖之下的手不动声色地绕到刘玉背后,待她转身之际,大手用力一捞,将她紧紧扣住。
回眸,刘玉想拂开他的手,不料却换来他越发用力的紧扣,而后他略带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有王某在,女郎还左顾右盼。嗯,说起来,王某本想过几日便让女郎回府的,现在,王某不想了。”
这厮,着实可恶!
简直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人不过是挨着坐罢了,绝对不会知晓这广袖之下竟是另一番景致。微微眯眼,她此刻,恨极了这个地方的宽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