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确实是难过,但汪先生倒也知道应当张弛有度,没把罗祈衡逼到死路上去。首先他叫罗祈衡去陪他最多一月一次,不算太多;其次他也不强迫罗祈衡跟小孔雀分手,以免自己没了可以用来威胁他的把柄。顾修齐这人神经没那么细腻,再加上罗祈衡心思深沉、刻意隐瞒,在他考进中戏与罗祈衡朝夕相处直到最后分手的小半年里,居然什么都没觉察出来。
而眼下这场大型闹剧的起源,就是罗祈衡牵着孔雀去东北时,一时意气没通知汪先生。这远远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几乎断定自己“恩宠有加”的小情人是要私奔了,因此直接打了电话下死命令:如果你不立刻来见我,我就找人把顾修齐是gay的事情捅出去,说不定还要在小巷子里堵一堵孔雀,打断他一根肋骨半条腿什么的。
罗祈衡早就预感不良,这下更成了惊弓之鸟。当时汪先生人在上海,他就以最快的速度从小兴安岭赶到了上海。谁知他还没把“姓汪的那条狗”安顿好,顾修齐痴心不改又追到上海来了,汪先生气急败坏,当即就命令他马上分手,否则后果自负。
汪先生的确不是东西,从来不是,但这件事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合了罗祈衡的心意。他自认是个不干不净的人,有过这么一段不干不净的历史,一旦漏了风声必定会影响顾修齐的声誉。此时孔雀的天赋已经开始闪闪发光,罗祈衡觉得自己读了四年还不一定有把握能比他强,因而为他做点牺牲是应该的,是符合“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一原则的。既然他早有分手的心思,执行起所谓的命令来也就格外干脆,安排了一场自己在酒吧里寻欢作乐,顾修齐找来还被自己嘲讽的戏码之后,把好几年的情分用一晚上就全毁了,渣滓都没剩下。
造化弄人,这边他伤透了小孔雀的心,那边罗爸爸就再也拖不下去了。这回汪先生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能留住罗祈衡了,索性撕破了脸皮,说他要么乖乖陪着自己,要么就永远别想进入这个行当。可叹他自以为早就看透了这个年轻人,最后还是没料到他能有这么凛冽的心性:罗祈衡在他卧室里装了针孔摄像机,拍到了不少能让他身败名裂的东西,还放下了狠话,直说自己这辈子绝不再想着要演戏,不会仰仗他半分余荫。
整件事以汪先生出国避风声而告终,对罗祈衡这个刺猬也彻底失去了兴趣。顾修齐如他所愿,从此得以在洒满阳光的道路上继续前行;而罗祈衡毕业后就待在上海,奋斗几年后盘下了当年与顾修齐决裂的那个小酒吧,一年一年可有可无地过,有时飞到顾修齐正演着舞台剧的地方去看两眼,这就算是他唯一的娱乐了。
作为顾修齐当年的室友,后来的朋友,吕洺在学校里就是认识罗祈衡的。或许连顾修齐都不知情,这两个人的关系其实走得很近,吕洺也知道很多罗祈衡拼命瞒着孔雀的实情,只是受人之托要保持沉默而已。
激愤的情绪平息之后,顾修齐觉得那大概就是罗祈衡的观念问题:很多事他觉得不需要跟恋人打招呼,在感情还在的情况下身体出出轨也不算什么,而这恰好是自己无法接受的。顾修齐原谅了这个人,却没法忘记他,并且始终铭记着罗祈衡对他的期望,在演艺圈里一直兢兢业业地努力着,似乎罗祈衡的眼睛总是近在咫尺。
而作为分手事件的总导演和主要演员,罗祈衡如愿以偿,把自己这颗毒瘤从顾修齐的生活里剔掉了,剩下的就是康庄大道了。至于重新回去找他,看看他还需不需要自己的陪伴,罗祈衡是想都没想过的。顾修齐应该趁着年轻多做一些实事,多尝试新鲜的角色,而最不应该的就是再次沾上不明不白的情感纠葛,甚至危及他往后的职业发展。他为他放弃了太多太多,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再对他的禽类不利,包括他自己的感情。况且没有几个人的前半生能像他这样波折不断,爱过恨过,还差点成了潜规则的揭露者……热闹的足够了,罗祈衡也实在累了,不如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耗着,一辈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
往后的许多年就这么倏然而过,两个彼此惦念的人天各一方,真的再也没见过。
孤独得久了,顾修齐也开始有意识地追究当年的内情,想知道一向不喜欢热闹的罗祈衡为什么会忽然流连酒吧,当年“有朋友叫我去”这种理由也未免过于牵强。罗祈衡每每看到电视里自己心心念念的脸,那种疼痛不堪的感觉也实在难以忽视……但这都是后话了。那一场离别是何等伤筋动骨,他们在没有对方的漫长时光中一遍又一遍品味和承受,最终谁也得不到解脱。
有时我们不得不承认,天各一方至少是个自欺欺人的好出路,远比两个人面对面地撕开旧伤,把里头的血管肌肉都翻出来凌迟……要好得多了。
在这个狗血且苦情的故事里,吕洺自始至终扮演着见证者的角色,后来还成了把他们再连到一起的那根红线。这是罗祈衡与顾修齐的幸运,却是吕洺极大的不幸。
因为在令人如鲠在喉的苦情戏里,就算是配角也凄惨得很,总少不了替他的朋友们操心纠结。
话说孔雀被路家兄弟和南方押运回家,吕洺看望过罗祈衡后马不停蹄赶回家里,迫不及待地洗洗睡了。看顾有自杀倾向的朋友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他好不容易睡下去了,手机却还开了机放在枕头底下,就怕路程或者南方一个电话过来,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