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低下头,凑上去用牙齿咬断了那根黑色的细线,然后利索地用单手打了一个结。金发男人露出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自己身上的“杰作”,血珠从那道可怖的,被黑色的棉线密密麻麻地缝合起来的伤口处渗出来,兰德尔看着布鲁斯将纱布慢慢地裹上去,他的长官手指看上去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金发特工舔了舔嘴唇,他仿佛刚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笑道:“您战地救护的手段还没有生疏啊。”
布鲁斯淡淡道:“足够保证你强过他们。”——他将兰德尔一个小时前说过的原话奉还。
兰德尔一愣,然后不管不顾地笑了起来,纱布上洇出一点红色,布鲁斯也不说话,就那么由着他的特工笑得像个傻子。兰德尔笑了一阵,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认真地看着布鲁斯,蓝色的眼睛出奇的明亮:“sir,我不死,这是个保证。”
我保证的事情,从来都做得到,只要你命令我,只要这是你需要的。
他的长官手里一紧,兰德尔自觉地闭了嘴。
布鲁斯也不打算和他的特工多说些什么,他站起身给自己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金发特工张了张嘴,没出声。
右臂骨折的疼痛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布鲁斯面无表情。他试图引导自己的思绪去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方向,可大脑里却不停地重放起刚才的画面。那人缩在墙壁夹角的阴影里,闭着他那蓝得该死的眼睛,整个人苍白的像是已经死去。红色从他腰腹的地方渗出来,洇成大片的湿润。有那么一瞬布鲁斯真的以为他死了。他的特工。
布鲁斯猜自己应该无数次地想象过兰德尔死去的样子,这头越来越强悍也越来越凶险的猛兽不止一次越过为他划定的底线,也不止一次让布鲁斯动了真正的杀机。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不能容忍那头蓝眼睛的豹子离开他的囚笼。
而事实令人感到困惑和挫败。
——黑发男人发现他从未想过面对兰德尔的尸体他应该做出的反应。
——以及,他是否能够容忍这样的死亡。
沙漠地区的阳光灼热而强烈,当他从村子里回来的时候太过炫目的阳光几乎让布鲁斯在几秒钟以后才找到金发特工的位置。因为失血和力竭而引发的深度昏迷,布鲁斯不是医生,但也分得清楚睡眠和昏死的区别。的高级长向来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已经很少体验到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比如愤怒。
他的特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服从。永远擅作主张,永远肆无忌惮,永远以脱离他的掌控为最愉快的体验。黑发男人捏了捏手指,怒火从心底蔓延上来,他知道有什么正在失控。
那人明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却该死的一句话也不说!
“您在生气啊?”金发特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好像他脸上的疲倦真的是因为缺乏睡眠而造成的一样,他这样问道,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谄媚的笑意。
布鲁斯靠墙坐着,他闭着眼睛,不去看兰德尔的表情:“詹姆斯,我记得你说过,‘没有下次’。”
兰德尔有些窘迫地搔了搔金色的乱草一样的头发,嘟哝道:“这您还记得。”他没脸没皮地笑了一下,“我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两个小时之前啦,我以为您早就当做无用记忆清除掉了。”
金发特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身上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一点褶皱,兰德尔低头,瞧着从那迷彩汗衫底下露出的一点儿,“蝴蝶结的尾巴”。他吃吃地笑起来。
布鲁斯睁眼看他,唇角弯了个冷冷的弧度,道:“也许我应该给关于你的记忆建个文件夹,以便记录你到底多少次违背了我的命令。”
兰德尔倒听得愣了一下,——布鲁斯.斯图尔特,刚刚是在和他开玩笑?
金发特工眨眨眼睛:“sir,其实我很喜欢您这样的语气。”特工脸色依旧没一丝血色,神采却很是愉快。“这样您比较像个人类。”
黑发男人冷淡的目光扫过兰德尔,金发特工耸耸肩膀,然后因为伤口处的扯痛小幅度地蜷缩起了身体。布鲁斯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淡淡道:“你还有两个小时休整。”
兰德尔低声地笑了笑,“明白。”
用胳膊撑得累了,兰德尔慢慢地在这土屋子里坚硬坑洼的地面上放平了身体,呼出口气。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不过到血倒是不那么开闸一样地流,棉线果然比乱糟糟的订书钉好出许多。兰德尔眯起眼睛,他目光扫过布鲁斯的手臂,弯起唇角。金发男人挑了下眉头,他想象了一下布鲁斯和那些当地人用一块手表交换那些针和线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开口玩笑的冲动。——即使的高级情报长官愿意在他刚刚差点悄没声地死掉的情况下开个玩笑,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
他的伤口需要缝合,布鲁斯迫不得已和当地人接触,如果那些炸毁了直升机的人还在搜寻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从当地人口中问出他们的消息。
兰德尔闭上眼睛。
男人可以感觉到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他的梦境里尽是灼红的火光,一片又一片,远远近近,伸手也捉不到,却滚烫滚烫的烧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沸腾。男人反复屈伸着手指,他警惕着。
两个小时。
金发特工猛地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里全是清明。
布鲁斯没动,他直视着兰德尔。
鼻子跟鼻子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