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两母子,亲的。自己呢,不过是陈烬的哥哥,还是表哥。俗话说了,一表三千里,再进去掺和又得让人家一句话噎出来。
其实,人和人相处都是有磨合期的,这挺正常。
小夫妻结婚之后,怎么也得磨合个一年两年,才能把日子四平八稳的过起来。可陈家这对母子,磨合期长达十好几年,到现在反是越磨越糙,棱角越磨越尖锐,没一处对得上的,这种情况确实也不多见。
俗话又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都有责任。
妈妈陈一慧女士脾气坏要求高,那是出了名的。可是,严师出高徒,她那态度确实有点严厉过头,但出发点都是好的,望子成龙嘛,怎么也不算过分。连夫妻之间都没有隔夜仇,母子就更别说了。
可偏偏陈烬同学也是个气性大的。
许经泽刚上高一的时候,翅膀硬了,谁也管不了,想起一出是一出,头发留到肩膀,还挑染了几缕金毛。
别人认认真真上课,他趴在桌上睡觉,又细又顺的发丝遮了半张脸,睫毛老长老长的,看上去比小姑娘还貌美如花眉目如画,那是相当有姿色。
姚亦就骂他:“你这个风骚成精的玩意!”
陈烬那时候还小,才上初中,审美情趣也不怎么大众,倒是觉得哥哥这发型很耐看,从里到外都透着股清秀劲,于是也不去理发了,默默的要把头发留起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好好个大男孩非要不土不洋的留什么三千烦恼丝,陈一慧女士登时怒了。
有天晚上,她站在陈烬书桌前,居高临下盯着他看了半晌,发号施令:“剪了。明天一早就去剪,我带去你。”
陈烬满脸木然,沉默着无声抵抗之。
这是叛逆期到了?……陈妈妈怒咻咻又添了句:“许经泽就是不学无术毫无家教的小流氓,你要跟他学”
许某人在民众心里的形象太差,经常这样躺着中枪,他自己都习惯了。
可陈烬最恨这种说法。不提许经泽还好点,一提反而激发了他无穷无尽的逆反心理。于是,他第二天上午没上课,直接去理发了。
理发的后果就是陈一慧女士紧接着被老师叫到学校,她急匆匆奔到教师办公室,再看见儿子时,吓了一跳。
三千烦恼丝没了,真没了,一根也没剩。
班主任很紧张,问:“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和刺激,会影响孩子的学习情绪……”
陈妈妈竖眉高挑,一股火从心口直蹿到脑门上来,盯着儿子光溜溜的头顶半天没说话,最后掏出电话来打给许经泽,手都哆嗦了:“你,到陈烬学校来。”
许经泽不知道发什么事了,一溜烟从马路对面的高中部跑过来,看见陈烬小同学亮晶晶的光头,眼都直了。
陈一慧女士冷笑:“你教他的?”
没……没啊!许某人颤抖。他比窦娥还冤还惨,直接就地分尸,都没等到秋后问斩。
陈一慧女士继续冷笑:“陈烬的妈妈到底是你还是我?”
这事谁敢跟她争啊……许经泽摸摸鼻子:“当然是您,是您……”
陈妈妈眯着眼睛向他伸出手来,手心向上,素白素白的,然后用很轻柔的声音幽幽的说:“有打火机吗?我真想把你这头发一把火烧了……”
翻翻多年来的血泪历史,许经泽夹在陈烬和陈妈妈中间,就没得过好。
那是母子之间两个人的战争,就算真刀真枪用上了核武器,别人也插不进手去,尤其是他许某人。他随便说句话,都能让战争瞬间升级。
陈一慧女士觉得,不管事情大小,只要沾上许经泽,必须是没有意义的,是离经叛道的,是不可忍受的。
陈烬觉得自己这哥哥哪哪都好,处处闪光,谁都不能说一句不好,别管是谁。
这两种看法当然都是偏见,还很是极端,但矛盾是尖锐的,现实是残酷的,陈烬跟老妈起冲突,十回有八回是因为这个,把许经泽郁闷的总想自戮以谢天下。
再憋气也没办法,现实就是,就算陈烬被他老妈一秆子打的头破血流,或者俩人冷战百八十年,许经泽都没法站出来劝一句。
他这哥哥当的,还不如一块抹布有用。
无论多难受,忍忍就过去了。无论多喜欢,忍忍就过去了。
人参啊,就是介么的无奈。
许某人在门口蹲的脚都麻了,突然听见屋里有人喊了一嗓子。声音又尖又高,就像拉了防空警报似的,滋啦啦让人脑仁疼。
不用问,这是陈一慧女士在发威。她虽然一向冷头冷脸的,但毕竟跟许妈妈是亲姐俩,基因错不了,狮吼功只是隐而不发,论实力绝对技惊四座。
怎么回事这还吼上了?许经泽刚想站起来,门开了,陈烬走了出来。
他紧皱着眉,先把许经泽嘴里叼着的半根烟掐过来扔了,再一把拽上人家胳膊,梗着脖子往楼梯口走,一言不发。
怎么了
许经泽有点发懵,回过头看看,房门半掩着,有点背光,里面一片昏暗,什么也瞧不清楚。
拧过手腕来握住陈烬的手,许某人敏锐的感到今天这战役有点不寻常:“屁大个事,别跟你妈置气啊,把事说清楚没有……”